【一席】周仰：關於老去的三個故事 Zhou Yang: Three Stories about Aging Zhou Yang: Drei Geschichten über das Älterwerden [One Seat] Zhou Yang: Three Stories about Aging Zhou Yang: Three Stories about Aging Zhou Yang : Trois histoires sur le vieillissement Zhou Yang: tre storie sull'invecchiamento 周瑜：老いをめぐる3つの物語 Чжоу Ян: три истории о старении

2018.03.11 上海 国际 舞蹈 中心 周 仰 . 关于 老 去 的 三 个 故事 2018.03.11 Shanghai International Dance Center Zhou Yang. Three Stories About Getting Old

大家 好 Hello everyone

我 叫 周 仰 My name is Zhou Yang

我 是 一 位 摄影师

今天 我 分享 的 是

三 个 关于 老 去 的 故事

可能 把 我 安排 在 这里 是 想到 说 Maybe put me here to say

我 的 分享 可能 不 像 My sharing may not be like

前面 几 位 这么 欢乐 The first few are so happy

当然 我 也 不是 希望 Of course I don't want

在 这边 来 催泪 的 here to cry

也 是 希望 通过 我 这 三 个 故事 I also hope that through my three stories

能够 给 大家 able to give everyone

带 去 一点 将来 变老 的 希望 bring a little hope of growing old in the future

这 张 照片 是 2009 年

我 去 英国 学习 之前 拍摄 的 I took it before I went to study in England

我 的 外婆

我 其实 一直 是 由 外婆 带 大 的

但是 大学 四 年 因为 住校

我们 之间 不是 那么 常 地 在 一起

所以 在 去 英国 之前

有 一 个 暑假

我 突然 就 被 外婆 I was suddenly caught by my grandma

衰老 的 状况 震惊 了 The condition of aging is shocking

她 几乎 每天 都 要 问 我

说 你 哪 天 的 飞机

有没有 小 伙伴 跟 你 一起 去

我 在 英国 读 的 专业 是 报道 摄影 I majored in reportage photography in the UK

其实 最终 的 的 毕业 In fact, the final graduation

是 需要 我们 去 拍摄 一 组 作品 It is necessary for us to shoot a group of works

所以 我 在 提案 的 时候 就 说 So when I made the proposal, I said

我 要 去 用 影像 I'm going to use video

去 探讨 衰老 这么 一 个 话题 To discuss the topic of aging

我 在 英国 读 到 了 I read it in the UK

哲学家 罗素 的 这么 一 篇 文章 Such an article by the philosopher Russell

叫做 《 如何 变老 》 called "how to grow old"

说 最后 人 就 像 say last man is like

小河 进入 大海 一样 like a river entering the sea

非常 平静 地 没有 痛苦 very peacefully without pain

我 想 是不是 英国 i think it's england

会 有 这样 的 一些 老人 there will be some old people like this

他们 就是 很 平静 的 状态 they are very calm

所以 我 决定 说 so i decided to say

要 在 英国 做 这么 一 个 毕业 作品 To do such a graduation project in the UK

调研 开始 了 research started

应该 是 从 2010 年 4 月份 左右 It should be around April 2010

开始 进行 调研 start research

其实 我 就 发现 伦敦 I actually found London

这样 的 一 个 地方 such a place

有 很 多 的 像 这 一 位 there are many like this one

这样 衣着 非常 时髦 的 老人 Such a very fashionable old man

他们 可能 会 在 外面 they may be outside

去 自己 逛街 购物 go shopping by yourself

我 也 尝试 过去 进行 街头 搭讪 I also tried going over there for street chatting

但 我 又 发现

我 其实 更 希望 一种 在 老人 自己 家里

一对 一 地 交流

能够 有 更 深入 的 一些 交谈

而 不是 街头 上 的 偶遇

所以 我 就 开始 找 别的 途径

这 是 我们 可能

不 太 会 在 中国 看到 的 场景 中国では見られない光景

也 是 在 调研 期间 我 发现

英国 原来 有 一 个 叫做 老年 议会

Pesioners'Parliament

其实 就是 退休 人士

他们 自己 组织 起来

每年 在 英国 的 一 个 叫做 Blackpool 的 地方

去 开 一 个 大会

他们 在 大会 之前

还 会 有 这样 的 的 一 个 游行 入场

来自 英国 各地 的 老年人 的 团队

他们 都 会 带 着 旗帜 过来

然后 汇聚 到 这么 一 个 大厅 当中

去 表达 自己 各种各样 的 诉求

比如说 他们 讨论

因为 当时 英国 也 在 考虑

推迟 退休 年龄 这么 一 个 问题

所以 他们 也 在 去 讨论

这个 话题 到底 是 好 还是 不好

以及 说 也 会 讨论 一些 养老院

虐待 老人 怎么办 等等 这些 议题

都 是 跟 他们 的 生活 非常 相关 的

所以 最后 我 是 找到 了

一 个 离 牛津 街 不 远 的 一 个 老人 公寓

其实 就是 这么 一 幢 房子

跟 我们 国内 熟悉 的 养老院 不 一样

就是 它 每 一 套房

都 是 有 独立 的 厨房 卫生

所以 每 一 位 老人 在 其中

他们 是 独自 居住

这个 公寓 楼下 有 一 位 经理

其实 就是 这位 女士

她 当时 也 就是 50 岁 左右

我 就 跟 她 说

我 是 威 斯 敏 斯 特 大学 的 学生

我 在 做 这么 一 个 拍摄 的 作品

看看 你们 公寓 里 的 老人

是不是 愿意 参加 我 的 访谈

她 说好 啊

说 你 写 一 个 公开信

介绍 自己

介绍 自己 的 拍摄 项目

然后 她 就 贴 在 他们 的 门口

介绍 一下 我 的 照相机

这 是 我 在 英国 的 相机 市场 买 到 的

我 想 用 这么 一 个

属于 他们 年代 的 物品 去 拍摄 他们

可能 会 更 有 交流 的 感觉

并且 这个 相机 其实 因为

我 当时 技术 也 不 熟悉

对焦 也 需要 花 很 长 时间

就 可以 有 更 多 的 这种 交流 的 时候

我 记得 非常 清楚

这 是 我 拍 到 的 第一 位 老人

应该 当时 80 多 岁 了

年轻 的 时候 是 一 位 嬉皮士

他 也 是 当场

就是 在 聚会 时

就 定 好日子

说 你 明天 就 来 采访 吧

因为 其实 他们 每 一个 人

都 会 有 一 个 日程 本

他们 会 说 我 要 看 一下 我 的 日程

是 预约 的

而 不是 说 像 我们 想象 当中 一样

好像 老人 在家 都 没什么 事情

他 当时 也 兴致 非常 好

还 弹 吉他 给 我 听

然后 给 我 看

他 刚刚 跟 一 位

40 多 岁 的 泰国 女人 结婚

给 我 看 照片 等等

非常 有意思

这 一 位 老太太

我 一直 在 公共 空间 遇到 她

因为 其实 我 当时 也 是

没事 干 了 就 到 公共 空间 去 坐 着

看看 有没有 人 路过

能 不能 约 一 个 时间

所以 她 每次 过来 就 开始 跟 我 聊

聊 她 以前 做 过 的 事情

她 以前 在 海 上去 经过 商

去 远东 去 香港

做 过 贸易 等等

各种各样 的 事情

她 说 得 非常 有意思

所以 每 一次 不知不觉

我们 就 聊 了 一 个 小时 两 个 小时

等到 可能 三 个 小时 过去

然后 她 就 说

哎呀 对不起

我 又 占用 了 那么 久 的 时间

这 句 话 其实 给 我 很 多 触动

我 本来 想象 说

可能 我 去 拍 这么 一 个 作品

当然 是 为了 我 要 毕业

当然 也 是 为了

我 想要 去 了解 老年人

可能 是 我 从 他们 身上

索取 一些 什么

但 通过 她 的 这 句 话 我 发现

原来 我 做 的 这 件 事情

对于 老人 来 说 也 是 有 意义 的

这位 也 是 让 我 很 有 触动

她 70 多 岁 中 过 风

其实 是 只能 坐 着

没有 办法 去 完成

很 多 自己 日常 生活 的 事情

但是 没有 想到

她 的 态度 非常 乐观

非常 幽默

我 跟 她 访谈 的 时候

她 说 了 一 个 故事

她 说 她 的 生活 起居

因为 其实 都 需要 护工 来 帮助

晚上 睡觉 的 时候 没有 护工

她 需要 起来 上 厕所 就 按 铃

按 铃 之后 就 会 有 一 个 护工 上门 来

但是 那天 正好 来 了 一 个 年轻 的 小伙子

她 上 完 厕所 之后

小伙子 突然 很 惊慌 地 说

难道 我 还 要 帮 你 擦屁股 吗

这位 老太太 就 十分 幽默 地 说

是 啊 我 现在 就是 个 老 婴儿

你 什么 都 得 为 我 做

她 用 这样 的 一 个 玩笑 的话

就 化解 了 这种 比较 尴尬 的 一 个 场景

我 觉得 这样 的 一 个 态度 让 我 非常 触动

这 一 位 也 是 在 退休 之后 去 追求 学位 的

其实 我 在 采访 当中

会 问 很 多 抽象 的 问题

比如说 你 怎么样 去 定义 老年

她 就 会 说 其实 老年人 非常 多样化

我们 相似 之 处 都 只有 年龄

比如说 这 一 位

拍摄 的 时候 已经 90 多 岁 了

她 是 BBC 的 一 位 很 有名 的 演员

在 当时 虽然 她 不再 出镜 演出

还是 会 去 做 很 多 的 配音

我 记得 她 说 只要 BBC 打电话 来 说

我们 派 车 下来 接 你 了

她 会 立刻 跳 上车

她 随时 准备 去 接受 新 的 一些 挑战

我 在 一系列 的 问题 当中

当然 最 关心 的 一 个 问题

就是 他们 是否 害怕 老 去

所以 我 会 问

你们 恐惧 吗

这 一 位 86 岁 的 玛格丽特

她 说 了 一句 话

她 说

恐惧 不能 改变

我们 都 要 变老 的 事实

所以 不如 把 精力 投入 到

更 有 价值 的 事情 当中 去

所以 这个 基本上 就是

我 在 英国 做 的 一 个

算是 非常 片面 的 一 个 抽样 调查

因为 正如 刚刚 有 一 位 老人

说 他们 非常 多样化

在 英国 当然 也 存在 那些

足不出户

可能 整天 看 电视

我 不能 说 它 是 代表 老年 生活

更 真实 的 一 个 状态

只是 让 我 看到 了

一 个 比较 不 一样 的 可能性

2010 年末 回到 上海 之后

我 就 想 说 我 可以 继续 去

拍摄 我 的 外公 外婆

其实 当时 在 2008 年

我们 为 他们 办 金 婚 典礼 的 时候

我 就 开始 想

其实 可以 拍 外公 外婆 的 的 生活

当时 观察 到 的 是

外公 对 外婆 非常 照顾

总是 去 牵 她 的 手

会 帮 她 去 整理 衣物 等等

但 实际 上当 真正 开始 拍

我 就 发现

这 件 事情 并 没有 那么 简单

因为 其实 外婆 已经 患 了 阿尔茨海默 病

我 想 在 出国 之前

她 每天 重复 去 问 这样 的 一 个 状态

她 已经 是 阿尔茨海默 病 的 一 个 早期 症状

就是 短期 记忆力 的 消失

而且 应该 是 中期 症状 了

只是 我们 当时 都 以为

她 是 一 个 自然 的 老化

等到 回来 之后

我 就 发现 她 的 记忆 变得 更 差

有 很 多 的 词汇 说不出 来

我们 虽然 在 照片 上 看到

她 可能 眼神 还 比较 地 清澈

好像 看上去 没有 生病

但 其实 这个 时候

她 的 头脑 已经 比较 混乱

她 常常 叫 不 出 事物 的 一些 名字

比如 她 在 家里 会 到处 找 东西

我 问 她 找 什么

她 说 我 找 那个 圈

但是 你 不 知道

她 到底 今天 是 找 银行卡

还是 明天 是 找 遥控器

这些 名词 她 都 说不出 来

所以 她 都 用 这个 圈 来 代表

另外 就是 像 她 有时候 在 家里

也 经常 是 会 双手 不 自觉 地

去 抓挠 自己 的 皮肤

就 很 容易 抓 破

像 照料 这样 的 阿尔茨海默 病 的 病人

是 需要 有人

几乎 是 24 小时 盯 着

因为 我 妈 是 家里 面 的 独生子女

所以 这个 重任 就 落 在 我 妈 身上

所以 我 的 拍摄 就 开始 变成

外婆

阿尔茨海默 病

以及 我们 全家 怎样 去 应对 它

这样 的 的 一 个 过程

这个 过程 拍 了 三 年

2013 年 夏天 我 外婆 去世 了

然后 在 那个 之后

我 才 去 编辑

所 拍 到 的 所有 的 照片

最近 这 一 个 摄影 集 是 完成 了 众筹

下个星期 就 准备 去 印刷厂 印刷

在 编辑 的 过程 当中

我 开始 不仅仅 把 它

当做 一 个 纪实 的 项目

而是 去 探讨 更 多 与 记忆 有关 的 事情

外婆 年轻 的 时候

是 印染 厂 当中 设计 图案 的

我 找到 了 很 多 她 当时

贴 的 满满 的 一 大 本 的

手 绘 的 图案 的 本子

所以 我 希望 说

在 我 最后 这个 画册 编辑 的 时候

把 她 当年 的 的 这些 记忆

跟 现在 的 阿尔茨海默 病 的 状况

结合 在 一起

因为 我们 当时 一直 认为

虽然 她 叫 不 出 我们 的 名字

在 后期 她 也 搞 不 清楚 我们 的 关系

但是 她 可能 记忆 并 没有 消失

只是 记忆 在 脑子 非常 深 的 地方

她 没有 办法 把 它 调取 出来

这 是 我们 的 一 个

你 说 幻想 也好

一 个 期望 也好

所以 我 就 把 这样 的 一种 期望

带 入 我 的 编辑 当中

比如

这个 时候 应该 是 2011 年 的 夏天

外婆 会 搞 不 清楚 现实 和 电视

电视机 开 着

她 会 跟 电视机 里 的 人 去 对话

我 在 编辑 的 时候 我 想 说

她 是不是 也 可能 在 脑子 里

出现 了 曾经 她 和 外公

一起 散步 在 某 个 河边 的

这样 的 一 个 片段

她 会 重复 地 做 很 多 事情

每天 可能 洗 过 一次 脸

过 了 半个 小时 又 去 洗 一次 脸

就 不断 地 去 重复

然后 随着 这个 疾病 的 发展

人 的 协调 能力 也 会 丧失

有 一 天 晚上 外婆 从 床 上 摔 下来

我们 就 发现

其实 家里 已经 不 太 能 适应

去 照料 这么 一 个 病人

因为 没有 这些 专业 的 护理 设备

所以 我们 试图 让 她 在 医院 里面

住 了 一 段 时间

这个 时候 她 开始 不 愿意 走路

因为 她 的 腿

我们 可能 走路 已经 是

一 个 非常 正常 的 动作

但 对 她 来 说

怎样 去 迈出 这 一 条 腿

好像 是 一 个 很 困难 的 事情

所以 每天 我 的 妈妈

会 在 走廊 里面 想 让 她 去 练习 走路

但 这 每次 都 是 很 煎熬

她 走 了 两 步 就 不 愿意 走

所以 最终 只能 开始 坐 轮椅

这个 时候 我们 还是 从 2011 年 夏天

到 2012 年初 的 时候

还是 试图 在家 里面 去 照料

比如说 坐 着 轮椅

我们 会 喂 她 吃饭 等等

但是 已经 非常 困难

因为 吞咽 功能 咀嚼 功能

都 在 丧失

你 会 发现

她 会 把 一口 饭 含 在 嘴里 很 久 很 久

她 就是 不 吞 下去

她 可能 是 嚼 着 嚼 着 忘 了

可能 就是 她 的 喉部 没有 力气

所以 这个 很 危险

很 容易 呛到 气管

这样 的 一 个 状态 当中

经常 我 妈妈 就 会

跟 她 有 很 多 的 冲突

所以 在 这 一 个 编辑 当中 我 也 想 说

其实 虽然 在 冲突

她 有 可能 是不是 还 会 想到

曾经 这么 亲密 的

母女 两 个人 的 感觉

我 妈妈 给 外婆 洗澡

其实 拍摄 这些 画面

有 很 多 人 后来 会 问

为什么 会 有 勇气

去 拍 家人 这样 生病 的 一 个 状态

到 后来

我 觉得 拍摄

已经 不仅仅 是 为了 一 个 拍摄

而是 因为

如果 不 拍摄

你 真 的 没有 其他 的 事情 做

可以 来 接受 这样 的 一 个 状态

在 洗澡 的 画面 之后

我 又 看到 了 外婆 以前 画 过 一 条 鱼

也 会 想象 说 她 会 不会

在 那个 瞬间 想 起来

自己 曾经 画 过

这么 一 条 热带鱼

这 也 是 照料 当中 的 一些 过程

到 2012 年 春天

我们 就 决定 说

或许 是 应该 给 她

送 到 一 个 比较 好 的 养老院

这样 有 工作人员 能够 24 小时 地 看 着

因为 同时 我 外公 也 接近 90 岁

他 的 心脏 也 不好

我们 无法 同时 在家 中

照顾 两 位 老人

外婆 其实 最后 一 段 日子

是 在 养老院 当中 度过 的

我 记得 在 外婆 去世 之后

在 2014 年

我 有 一次 读 到 英国 作家

伊 恩 · 麦克 尤 恩 的 一 个 小说

叫做 《 星期六 》

它 里面 有 一 段 描述

主人公 去 养老院 看 他 母亲

就 感觉 好像 捧 着 鲜花 去 坟墓

因为 他 的 母亲 不会 期待 他 的 到来

他 去 了 之后

母亲 也 不会 跟 他 说 任何 话

这样 的 一 段 描述 我 觉得

非常 准确 地 说出 了

当时 我 可能 每天 去

看 外婆 的 一 个 感受

确实 是 这样

因为 外婆

她 已经 叫 不 出 我们 的 名字

然后 几乎 是 没有 办法

跟 我们 用 语言 去 交流

所以 我 每天 去 看 她

可能 只能 大家 互相 坐 着

大 眼 瞪 小 眼

也 可能 最 多

我 可以 给 她 一 根 香蕉

因为 这样 的 柔软 的 食物

它 不会 引起 一些 问题

因为 她 已经 没有 办法 自己 去 嚼

所有 的 饭菜 都 是 打碎 了

然后 一口 一口 喂 给 她 的

所以 这样 的 一 个 过程

我 觉得 其实 对于 家人 来 说

这 是 最 大 的 一 个 折磨

因为 你 会 发现

原来 这么 亲密 的 一个 人

突然 之间 她 就 不 认识 你 了

所以 我们 就 这样 过 了

可能 一年 多

其实 外婆 的 身体 一直 还 不错

除了 记忆

但是 当时 我 一直 有 一种 感觉

我 说 我 好像 不能 离开 上海 很 久

但是 到 2013 年 夏天

感觉 好像 也 不会 发生 什么 事

就 决定 再 去 英国 可能 住 个 几个 月

然后 做 一些 采访

其实 事情 就 在 这个 当中 发生 了

那 年 夏天 上海 特别 热

有 连续 的 几天 40 多 度 的 高温

所以 在 养老院 他们 就 有 开 空调

由于 外婆 的 疾病

她 也 没有 办法 去 说出

自己 可能 冷 了 或者 热 了 怎么样

所以 在 这个 过程 当中 她 就 有着 凉

然后 就 引起 了 肺 部 感染

住 进 了 重症 监护 室

7 月份 我 妈妈 打电话 让 我 回来 一次

其实 当时 都 有 拍

更 刺激 的 一些 画面

最后 我 都 没有 选择 放 到

我 的 摄影 书 当中

最后 选择 了 这 一 张

其实 是 重症 监护 室 的 一 个 窗帘

作为 一 个 暗示

我 发现 其实 这 一种

重症 监护 室 的 状态 也 是 非常 痛苦

插 了 鼻 管

然后 带 着 一 个 氧气 面罩

虽然 我们 是 说 不 切 气管

就 不 做 创伤 性 的 一 个 治疗

但 其实 已经 让 我们 觉得 非常 地 无力

而且 她 也 很 痛苦

当然 结果 一 个 星期 之后

她 又 好像 有些 好转

我 又 再次 回到 伦敦 继续 去 做 采访

再 然后 到 过 了 一 个 月

我 记得 那天 我 采访 的

是 一 位 英国 的 摄影师

我们 居然 聊 了 很 多 跟 死亡 有关 的 话题

然后 那 一 天 我 在 回到 伦敦 的 火车 上

我 妈妈 就 打电话 来 说

外婆 走 了

所以 我 就 再次 回来

然后 参加 最后 的 这 一 步

就是 遗体 告别 仪式 等等

所以 最后 就是 有 几 张

在 当时 拍摄 的 照片

其实 在 这个 告别式 上 发现

外婆 的 表情 非常 平静

在 这个 时候 其实 很 多 人 可能

如果 是 亲人 突然 去世

会 有 很 大 的 悲伤

但是 我 觉得 当时 对 我们 来 说

这种 非常 巨大 的 一 个

亲人 离世 的 悲伤

似乎 已经 在 最后 这 三 年 当中

在 每 一 天 当中 都 在 悲伤

所以 都 已经 被 稀释 掉 了

最后 我们 感觉 说 外婆 也 解脱 了

好像 我们 也 解脱 了

所以 这个 是 外婆 落葬 的 一 个 场景

好 我 今天 确实 不是 来 催泪 的

希望 大家 没有 哭

其实 与 同 时期

就是 2012 年 到 2017 年 的 期间

我 也 在 上海 做 一 个

与 英国 的 毕业 作品 类似 的

老人 肖像 的 拍摄 项目

这个 似乎 也 是

漫长 的 告别 的 一种 平衡

我 回 过头 来看 它 似乎

是 一 个 相互 补充

为什么 在 上海

其实 上海 是 中国

老龄化 程度 最高 的 一 个 城市

上海 老人 的 这种 生态 也 非常 多样

所以 我 在 这边 也 是 延续 了 英国 的 做法

是 希望 到 一些 老人家 中

去 进行 一对 一 的 采访

当然 同时 也 看 了 一些 各种 不同 的

比如说 公园 当中

有 老人 自发 每天 过来 进行 这种 大合唱

然后 有人 在 学习 新 的 一些 技能

也 有 每 个 周日 下午

会 在 一 个 高级 酒店 的 顶楼 的 酒吧 里面

去 举办 这种 老 科 乐 的 一些 舞会

因为 其实 老 科 乐 也 是 上海

很 独特 的 一 个 文化 现象

那 就是说 在 年轻 的 时候

可能 三 四十 年代 在 上海

接触 到 一些 西方 的 文化

他们 这 一 批 人 可能 在 退休 之后

依然 是 去 保持 了 这么 一种

比较 精致 的

可能 小资 吧

小资 的 一种 生活 状态

舞会 喝 咖啡 下午茶 等等

比如说 随便 怎么 出去 走 走

也 要 穿 个 西装 打 个 领带

这样 的 一种 状态

所以 在 这个 调研 当中 我 就 发现

其实 很 多 人 他们 在 退休 之后

找到 了 自己 的 一 个 生活 乐趣

比如 这 一 位

他 年轻 的 时候 是 船舶 的 工程师

所以 退休 之后 当然 不能

再造 真正 的 大 轮船 了

所以 他 就 开始 改造 船 模

所有 的 材料 都 是 他 自己 做 的

包括 马达

他 会 在 一些 天气 好 的 时候

去 公园 的 小河 里面

去 放 他 的 船 模

这位 其实 是 我 外婆 以前 的 同事

他 是 学 油画 的

但是 当时 分配 在

图案 设计 的 一 个 工作室 里面

他 就 只能 为 人民 服务

只能 画 这些 所 需要 的

比如说 工农兵

或者 建设 的 这些 图案

等 他 退休 之后

他 说 他 终于 能够 拿 起 画笔

为 自己 画 画 了

他 会 去 欧洲 写生

然后 去 开 画展

这 一 位

据 她 说 她 年轻 的 时候

算是 大家闺秀 了

然后 因为 一些 变故

最后 只能 在 工厂 当 女工

她 一直 很 喜欢 文艺

然后 等到 退休 之后

就 去 报 老年 大学 的 写作 班

然后 就 写 了 自传 出版

她 去 记录 了 自己

非常 跌宕 起伏 的 一生

据说 她 现在 每 星期 家里

还 会 办 什么 写作 沙龙

俨然 就是 一种 沙龙 女主人 的 感觉

这 一 位 说 是 中国 最 早 一 位

跳伞 的 女性

她 在 90 多 岁 的 时候

还 参加 过 达 人 秀

当时 这 张 照片 拍 的 时候

她 在 给 我们 展示 自己

自创 的 一套 健康 操

她 说 练 了 她 这个 操

就 可以 身体 非常 好

不会 生病

所以 有 一些 人 是 这样

在 退休 之后 找到 了 自己 的 乐趣

也 有 一些 人 其实 在 上海 有 不少

他们 在 过 着 一种 退 而 不休 的 状态

比如说 像 现在 94 岁 的 指挥家 曹 鹏 老师

说 他 退休 之后 更加 投入 音乐 了

他 之前 还 必须 做 一些 行政 的 工作

现在 什么 都 不用 做

他 现在 还 在 指挥 城市 交响乐团

前 几天 他们 交响乐团

在 意大利 演出 的 时候

从 罗马 回来 的 飞机 遇到 了 延误

所以 他们 在 罗马 的 机场 进行 了 一 个 快 闪 演出

演奏 的 是 《 我 的 祖国 》

我 记得 曹 鹏 老师 还 说

保持 年轻 的 秘诀

就是 和 年轻人 在 一起

和 家人 在 一起

和 音乐 在 一起

这位 是 昆曲 表演 艺术家 蔡 振 仁

他 也 非常 忙

我 也 约 了 他 好 多次

虽然 他 在 采访 当中 提到 说

自己 好像 有 一种

力不从心 的 感觉

因为 过 了 70 岁

他 现在 应该 是 76 了

过 了 70 岁 这些 记 台词 的 能力

都 有所 下降

但 他 依然 是 继续 活跃 在 这个 舞台 上

这 一 天 是 他们 要 在 上海 大 剧院

演出 昆曲 《 长生 殿 》

他 是 唱 大 官 生

是 唱 唐明皇 的

他 可能 不会 唱 全本

但是 至少 有 几 出 非常 重要 的

比如说 《 惊 变 》《 埋 玉 》

就 有 几 出戏 他 会 来 唱

他 也 有 一 个 非常 有趣 的 表述

他 说 退休

他 说 要是 不 唱 了 干吗 呢

难道 就 两 眼 一 瞪

就 看 天花板 吗

我们 的 法语 翻译 家马 振 成 老师

他 翻译 了 很 多 蒙 田 的 作品

也 受 了 很 多 蒙 田 的

这些 哲学 思想 的 影响

他 现在 也 是 每天

你 可以 看到 他 的 的 工作台

每天 他 也 会 站 在 这个 台子 前面

手写 去 翻译 几 页 书

虽然 他 的 进度 非常 慢

但 依然 可以 保证 一直 在 进展

最后 这 一 位 是

我们 上海 译文 制片厂 的 曹 雷 老师

她 虽然 是 现在 译 制片 的 工作 不 多

但是 因为 我们 朗诵 热 的 兴起

她 经常 是 要 去 进行 朗诵 进行 演出

也 是 非常 繁忙 的 一个 人

她 是 得 过 癌症 的

癌症 康复 之后 她 说

她 好像 感觉 到 第二次 获得 了 生命

就 非常 珍惜 时间

我们 可以 看到 她 的 日程表 非常 恐怖

这个 是 她 桌 上 摆 的 一 个 台 历

我 是 在 2017 年 4 月份 加 到 了 她 的 微信

我 一直 到 9 月份 才 见到 她

经过 了 这样 几个 不同 的 项目

我 可能 也 是 对于

老年 的 状态 有 了 更 多 的 了解

其实 我 发现 我们 平时 一直 说 要 尊老

但 事实上

我们 经常 是 把 老人 当做 一 个 负担

或者 当做 一 个 被动 的 接受 的 客体

比如说 我们 经常 看到 一些 留守 的 报道

我 当然 也 不能 说 我 所 拍 到 的

这些 这么 积极 的 老人

它 一定 就是 老 去 的 真相

只是 想 通过 这样 的 拍摄

去 寻找 一些 不同 的 可能性

我 也 希望 说

这么 一 个 项目 的 目标 受众

他 正是 和 我 一样 年龄

就是 正值 青年 的 这些 人

我们 看 了 之后 能够 想到 说

自己 老 去 之后

会 选择 怎样 的 一 个 状态

谢谢 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