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ive Spirits 牛鬼蛇神 录 04:卢 瞎子
卢 瞎子 原名 叫 什么 , 大家 都 不 记得 了 。 所有 的 人 都 称 他 为 卢 瞎子 , 连 刘 所长 也 如此 称呼 他 。 他 戴 一副 深度 近视 眼睛 , 镜片 后 的 眼睛 眯成 一条 缝 , 看去 就 像 瞎子 一样 。 他 的 绰号 大概 就是 由此而来 。 卢 瞎子 个子 瘦小 , 穿 一件 酱色 的 高级 毛料 服 , 外面 罩 一件 粗布 中山装 。 光看 他 那件 罩衣 , 他 是 个 穷光蛋 , 但 实际上 他 是 在 长沙 繁华 的 商业区 八角亭 有 地皮 、 有 一幢 三层楼 的 大房子 、 家里 有 很多 金条 、 并 有 若干 制造 鞋子 的 机器 的 “ 资本家 ”。 据罗钢 说 卢 瞎子 是 看守所 的 常客 , 已经 被 关押 过 很 多次 , 所以 把 看守所 当成 是 临时 旅馆 的 扒手 不少 都 认识 他 。
卢 瞎子 表面 非常 随和 , 与 一切 人 都 能 谈 很 久 , 他 关心 一切 , 喜欢 打听 一切 事情 的 细节 , 从 衣服 的 裁剪 , 牙刷 的 功效 , 大便 的 成分 , 直到 当前 的 政治 。 和 他 处久 了 , 人们 会 发现 这 根本 不是 他 的 个性特点 引起 的 , 而是 他 做生意 养成 的 一种 习惯 。 他 有次 告诉 罗钢 , 任何 事 都 有 相互影响 , 对 事情 相互影响 知道 的 越 多 , 就 会 有 更 多 做生意 的 机会 。
卢 瞎子 虽然 是 九号 监 房中 最 富有 的 人 , 但 却 也 是 最小 气 的 人 , 他 虽 对 牙膏 的 功能 很 有 研究 , 但 却 从 不用 牙刷 牙膏 。 他 身边 保留 一根 小 竹丝 , 他 每天 用 它 刮 自己 的 舌头 , 然后 用水 清理 牙齿 。 罗钢 嘲笑 他 为了 省 几个 钱 连 卫生 都 不要 了 。 文少甫 替 卢 瞎子 辩护 道 :“ 他 可能 是 自幼 养成 的 习惯 , 改不了 啦 , 你 怕 他 真的 舍不得 那 几个 牙膏 牙刷 钱 哟 ! 他 年轻 时要 没有 这个 习惯 , 怎么 能 从 一文不名 累积 起 今天 这么 多 的 财富 呢 ? ” 罗钢 同意 道 :“ 也 是 的 , 我 这么 爱 卫生 , 我 的 工资 追起 我 的 支出 来 总是 ‘ 跛子 追野 老倌 —— 越 追 越远 '! ” 卢 瞎子 是 我 有 私人关系 的 第一位 “ 资产阶级 分子 ”。 以前 我 只 从 书本上 得到 的 资本家 的 概念 , 我 认识 的 人 中 没有 一个 是 资本家 。 我 很 想 向 卢 瞎子 了解 他 的 经验 , 了解 他 是 怎样 发财 的 。 但是 卢 瞎子 不太 看得起 我 这种 没有 社会 经验 的 青年 学生 , 对 我 提 的 问题 总是 表示 不耐烦 。 然而 当 他 从 罗钢 口里 知道 我 就是 《 中国 向 何处 去 ?》 的 作者 时 , 他 对 我 有 了 一些 兴趣 。 他 告诉 我 :“ 我 也 经常 想 ‘ 中国 向 何处 去 ? ' 的 问题 。 ” 我 问 他 :“ 你 看过 这 篇文章 吗 ? ”“ 没有 ! ” 我 心中 暗暗 好笑 , 他 对 巴黎公社 的 民主 绝对 不会 有 兴趣 , 他 的 兴趣 当然 是 在 资本主义 私有制 上 。 也许 他 想当然 地 认为 我 的 文章 一定 是 讨论 中国 应该 搞 资本主义 还是 应该 搞 社会主义 这 类 问题 。 我 不想 给 他 泼冷水 , 希望 他 保持 着 这种 误解 。 卢 瞎子 终于 跟 我 谈起 他 的 事业 。 这 应该 归功于 罗钢 和 其他 喜欢 捉弄 他 的 扒手 。 扒手 与 卢 瞎子 恶作剧 时 , 我常 加以 制止 , 这 自然 使 我 与 卢 瞎子 有 了 份 亲近 。 罗钢 喜欢 讲 绿林 义气 ,“ 有福同享 , 有难同当 ”, 他 看不惯 卢 瞎子 的 “ 小气 ” 以及 他 “ 独善其身 , 不求 于 人 ” 的 处世 态度 。 更 不幸 的 是 , 卢 瞎子 有些 非常 奇怪 的 习惯 。 例如 他 从来不 洗脚 , 也 不换 裤子 , 但 隔 几天 要 脱掉 他 的 臭 袜子 , 把 他 脚 上 的 脏东西 抓 到 鼻子 边 闻来闻去 。 他 大概 就 爱闻 那股 刺激 人 的 臭味 。 有 几次 罗钢 看到 他 又 闻 臭脚 味 , 就 走 过去 抢掉 他 的 眼镜 , 扬言 :“ 你 那根 肠子 快活 , 一定 要 当众 闻 臭 脚丫子 ? 你 不 保证 不再 当众脱 臭 袜子 , 我 就 再 不 还给 你 的 眼镜 。 ” 卢 瞎子 大声 抗议 , 没有 人 理睬 他 。 最后 我 提议 将 条件 改为 卢 瞎子 保证 不让 罗钢 看见 他 脱臭 袜子 , 罗钢 马上 表示 接受 , 卢 瞎子 也 只好 屈服 , 发誓 不再 让 罗钢 看见 他 脱臭 袜子 。 卢 瞎子 的 另 一个 坏习惯 是 打鼾 。 他 打起 鼾来 惊天动地 , 全身 起伏 , 简直 叫 人 难以相信 他 是 睡着 了 。 每当 他 打鼾 , 几位 扒手 就 喜欢 用小纸 棍 去 拨弄 他 的 鼻毛 , 每次 都 要 把 他 弄 得 大 发脾气 才 罢休 。
卢 瞎子 告诉 我 ,1950 年 他 18 岁 从 高中毕业 就 开始 做 各种 小生意 。 最早 是 卖 “ 扯 麻糖 ”, 这 是 种 掺 有 芝麻 的 粘糖 。 小孩 买 这种 糖时 , 由卢 瞎子 从 一大堆 粘糖 中 扯 出 一个头 交给 小孩 , 小孩 用力 一扯 , 扯 得 多少 就 得 多少 , 价钱 是 固定 的 。 很多 小孩 被 这种 有 游戏 和 赌博 味道 的 生意 所 吸引 , 使 他 赚 了 一些 钱 。 他 还 卖 过 一种 小吃 拼盘 。 顾客 全是 小学生 。 他用 一个 分为 十几个 格子 的 大 木盆 装着 十几种 小吃 , 有 腌 姜 、 果脯 、 甜 紫菜 、 山楂片 等等 , 五分 钱 可以 买 一小包 , 其中 每包 食品 都 是 一点 。 他 还 做 过 一种 叫做 “ 西洋镜 ” 的 生意 。 那 是 一种 简单 的 幻灯片 , 他 从 上海 买来 的 。 其中 有 世界各地 名胜 的 照片 , 也 有 半裸 的 西洋 女人 照片 。 他 的 西洋镜 是 一个 手推车 上装 的 方 盒子 , 盒子 上 有 供 一人 观看 的 镜片 , 从 镜片 可以 看到 盒子 内 的 幻灯片 。 盒子 用 黑布 盖 着 , 盒子 上 是 广告 , 写 着 “ 世界 名胜 , 西洋 美女 , 五分 钱 游遍 世界 名城 , 欣赏 摩登女郎 ”。
卢 瞎子 还 做 过 其他 十几种 小生意 。 他 经常 去 上海 , 学习 一些 新 的 经商 之道 , 买些 新 设备 。 1950 年 上海 新建 一座 私人 味精 工厂 , 要 向 全国 各地 打开 销路 。 卢 瞎子 承揽 了 在 湖南 推销 这家 工厂 的 味精 的 业务 。 他 雇 了 一位 秘书 ( 他 的 一位 表妹 ), 买 了 一台 打印机 , 然后 油印 了 很多 介绍 味精 的 材料 , 然后 寄给 全省 各 城市 商店 , 请 有 兴趣 的 商店 与 长沙 的 代销 处 联系 。 代销 处 办公室 地址 就是 卢 瞎子 家 的 地址 , 电话号码 就是 离 他家 最近 的 一处 公用电话 号码 。 各地 的 商店 经营 人 看到 打印 得 漂漂亮亮 印有 办公室 电话号码 的 材料 , 绝对 不会 怀疑 这是 一家 像模像样 的 商号 。
当时 正是 内战 后 的 繁荣 时期 , 外国 的 商业 竞争 被 美国 的 封锁 消减 了 , 共产党 当时 还 鼓励 私人资本 的 发展 , 所以 那时 是 中国 商人 做生意 的 黄金时代 , 味精 很快 打开 销路 , 二十岁 的 卢 瞎子 马上 成 了 新 的 暴发户 。 他 的 工作 就是 把 订购单 寄给 上海 的 工厂 , 商品 托运 到 长沙 后 , 卢 瞎子 去 邮局 将 这些 货 转寄 给 全省各地 的 商店 , 连 仓库 都 不 需要 。 工厂 为 扩大 业务 , 给 了 他 一次 大 甜头 , 在 一次 产品 大减价 前 , 让 他 以 新 价格 买进 味精 , 在 公开 减价 前 按 原价 销售 。 卢 瞎子 从 这次 工厂 折价 赚 了 一大笔 后 , 在 长沙 的 商业 宝地 八角亭 买 了 一块 临街 的 地皮 , 修 起 一座 三层 的 洋楼 , 从此 他 有 了 一个 正式 的 铺面 , 他 的 业务 也 从 味精 扩大 到 机器 买卖 和 制鞋 。
好景不长 ,1956 年 公私合营 运动 来 了 , 所有 资本家 在 共产党 1953 年 发动 的 “ 三反五反 ” 运动 中 早已 大伤元气 , 共产党 在 公私合营 运动 中 稍 施压力 , 大多数 私人 资本家 就 把 自己 的 企业 自动 交给 了 共产党 。 可是 卢 瞎子 是 坚决 抗拒 公私合营 的 人 。 他 一直 拒 不 把 他 的 营业 大楼 交给 国家 , 并 一口咬定 “ 共产党 的 政策 是 自愿互利 , 我 就是 不 自愿 , 也 不要 你 的 利 ! ” 上海 味精厂 已经 公私合营 , 共产党 接管 了 工厂 , 应允 给 原来 的 老板 象征性 的 固定 股息 。 合营 过程 中 , 原来 的 老板 给 卢 瞎子 留 了 个 月薪 40 元 的 职位 , 让 他 去 上海 味精厂 。 卢 瞎子 一口 拒绝 。 他 买 了 几台 制鞋 机器 , 就 在 自己 的 营业所 内 生产 鞋子 , 一楼 的 店面 仍 用作 买卖 。 共产党 对卢 瞎子 极为 恼火 , 动员 他 雇佣 的 工人 与 他 斗争 , 要求 缩短 工时 , 增加 工资 和 劳保 福利 , 并 指责 他 剥削 工人 。 卢 瞎子 决定 解雇 工人 , 自己 和 妻子 、 亲戚 来 掌管 机器 。 共产党 马上 通过 工商联 出面 干涉 , 不 允许 解雇 工人 。 卢 瞎子 决定 到 法院 告状 。 他 以 50 年代 他 能 找到 的 所有 共产党 的 法律 文件 为 根据 , 为 自己 的 解雇 权 辩护 。 共产党 的 法院 自然 偏袒 工人 , 卢 瞎子 被 法院 罚款 , 并 被 指责 为 抗拒 社会主义 改造 的 反动 资本家 。 卢 瞎子 还 不 甘心 , 他 把 所有 雇工 的 业务 停掉 , 只留 两台 机器 让 他 太太 照管 。 他 自己 又 到 湖南省 高级法院 上诉 , 法院 根本 不 理睬 他 。 他 又 找 省 人民政府 , 结果 反而 被 接待 他 的 官僚 教训 了 一顿 , 要 他 不要 抗拒 社会主义 改造 。 他 根本 不 听 这 一套 政治宣传 , 总是 重复 他 那 几句话 :“ 政府 司法机关 以 法律 为 准绳 以 事实 为 根据 , 这 不是 你们 共产党 总理 在 政府 工作 报告 中说 的 吗 ? ” 最后 卢 瞎子 干脆 被 机关 传达室 拒于 门外 , 他 根本 就 见 不到 法院 和 省政府 的 官员 了 。
在 多次 找 官员 的 过程 中 , 卢 瞎子 受尽 了 气 , 逐渐 发现 像 他 这种 平民 老百姓 , 如果 穿着 呢料 衣服 , 政府 机关 的 传达 对 他 就 采取 歧视 态度 。 因为 在 当时 的 社会 中 , 穿着 笔挺 是 共产党 高干 的 特权 , 平民 老百姓 穿 得 太 阔绰 , 马上 被 认为 是 资产阶级 和 剥削者 。 而 共产党 的 高干 穿 得 阔绰 却会 引来 尊敬 和 羡慕 。 卢 瞎子 悟出 这个 道理 后 , 就 总是 在 他 的 呢料 衣服 外面 罩 一件 粗布 旧衣服 。 这 果然 大大增加 了 接近 高干 的 方便 。 他 那些 日子 到处 打听 市长 、 市委书记 之类 大人物 的 去向 , 一 听说 他们 去 了 某 公共场所 , 他 马上 跟 去 , 试图 将 他 的 申述 书 递给 他们 。 看 他 穿着 朴素 , 市长 对 他 态度 还 不错 , 接下来 他 的 申述 , 说 回去 好好 研究 。
不久 研究 的 结果 回来 了 。 卢 瞎子 在 1958 年 反 右派 运动 的 后期 被划 为 “ 反 社会主义 改造 的 坏分子 ”, 成 了 专政对象 。 街道 派出所 对 他 监督 改造 , 他 连 完全 的 人身自由 都 没有 了 。 政府 人员 强行 占据 了 他 的 营业 大楼 , 宣布 征用 一 二楼 。
1964 年 , 共产党 推行 城市 私房 改造 政策 , 要求 把 城市 里 的 所有 私人 房屋 改造 为 国家所有 。 在 这个 运动 中 , 卢 瞎子 的 商业 楼房 和 他 的 私人 住宅 被 正式 充公 。 他 反过来 要 向 政府 交 房租 住 他 自己 的 房子 。 卢 瞎子 上 北京 告状 , 结果 被 公安局 押回 长沙 , 作为 不服 管制 的 坏分子 在 看守所 关 了 一年 ,1965 年 被 释放 。 文化 革命 中卢 瞎子 被 抄 了 家 , 家里 的 金条 被 红卫兵 抄 走 , 人 也 被 赶到 大街 上 , 他 又 去 告状 , 结果 又 进 了 左家塘 看守所 。
他 相信 自己 没 犯法 , 不时 背诵 1954 年 宪法 中 关于 保护 公民 财产 的 条款 。 他 是 九号 中 最 心安理得 地 等待 被 释放 的 人 。 卢 瞎子 对 共产党 有 很多 批评 , 一讲 起 共产党 对 资产阶级 的 歧视 和 共产党 在 商业 和 经济 活动 中 的 垄断 和 抢劫 , 他 就 一肚子气 。 “ 他们 剥削 工人 是 好 的 , 叫做 作贡献 , 是 无产阶级 革命事业 。 要是 私人 雇 了 工人 , 即使 给 的 工资 高得 多 , 也 是 资产阶级 的 、 反动 的 。 三杆 枪 比 着 我 , 我 也 不会 承认 这种 共产党 逻辑 是 真理 。 同样 的 生意 , 你 做 叫做 投机倒把 , 不法 奸商 , 他 做 就 叫做 社会主义 , 天经地义 ! ” 卢 瞎子 举 外贸 和 粮食 买卖 做 例子 ,“ 你 看 政府 做 外贸 低价 进 , 高价 出 , 买空卖空 , 一 转手 赚 一倍 甚至 十几倍 , 既 合法 又 合理 , 还是 社会主义 , 但是 任何 私人 做 同样 的 事 , 哪怕 赚 得 再 少 , 也 叫 投机倒把 , 资本主义 ! ” 有次 卢 瞎子 与 我 讲 起 公私合营 的 工厂 里 的 管理 , 愤愤 地说 :“ 共产党 在 工厂 里 一年四季 是 运动 , 年初 时 开门红 运动 , 年 中 是 月月红 运动 , 年底 是 大战 四季 红 到底 运动 , 所有 运动 都 是 要 工人 多 做事 少拿钱 , 这 可是 比 资本家 厉害 得 多 的 剥削 , 但 只要 是 共产党 搞 的 , 就 叫做 为 社会主义 作贡献 。 如果 私人 资本家 这么 做 , 早就 被 打成 不法 资本家 了 ! ” 卢 瞎子 对 技术 和 知识 的 钻研 劲头 使 我 赞佩 不已 。 我 从来 没有 看过 任何人 像 卢 瞎子 那样 对 技术 和 知识 如此 敏感 。 他 对 各种 机器 的 原理 、 结构 和 技术 的 细节 有 极大 的 兴趣 , 他 与 懂 各种 技术 的 不同 人 可以 讨论 技术细节 连续 几小时 。 对 法律 和 各种 工艺 他 都 有 极大 的 兴趣 , 喜欢 刨根问底 。 他 甚至 对 马克思 的 资本论 有 兴趣 。 我 弄 到 马克思 《 资本论 》 的 一至 三卷 , 他 翻 了 翻 , 挑出 第三卷 一口气 读完 , 因为 这 一卷 中有 很多 劳资 法律纠纷 的 案例 。 从卢 瞎子 身上 我 发现 私人 企业家 原来 是 社会 上 最 勤奋 、 最 聪明 、 靠 技术 和 知识 为 社会 作出贡献 的 人 。 卢 瞎子 这个 活生生 的 资产阶级 分子 使 我 懂得 了 共产党 词典 中 资产阶级 概念 的 虚假性 。
直到 我 判刑 时 , 卢 瞎子 还 在 九号 , 我 离开 九号 时 忍不住 对 他 的 那种 心安理得 地 等待 被 释放 的 处境 产生 了 一丝 嫉妒 。 离开 九号 时 , 我 每次 回想到 他 都 使 我 体会 到 , 是 他 的 命运 告诉 我 , 共产党人 对 私人 企业家 的 迫害 和 歧视 及 对 财产 的 侵犯 是 何等 的 残暴 无理 。 在 卢 瞎子 看来 , 他 自己 对 自己 财产 的 权利 是 如此 的 自然 、 合理 而 合法 。 而 共产党 的 理想 和 整个 意识形态 却 与 如此 自然 合理 的 事 不相容 。 原来 在 我 心目 中 神圣 的 共产主义 理念 被 卢 瞎子 的 故事 变成 与 基本 人性 和 正义 不相容 的 东西 。 好多年 后 , 我 还 会 想起 卢 瞎子 那 握有 公理 和 正义 的 自信心 , 我 变得 越来越 喜爱 他 这份 自信 , 虽然 我 后来 再 没见 过 他 , 也 不 知道 他 后来 的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