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 一張 民國 舊 畫報 摧毀 的 翻譯家 傅雷 （ 歷史 上 的 今天 20180903 第 166 期 ） Fu Lei, the translator destroyed by an old newspaper (Today in History 20180903 No. 166)

9 月 3 號 朋友 們 好 我 是 江峰 1958 年 上海市 延安 西路 200 號 這裡 是 中共上海市委 辦公地 門口 還沒 掛牌 子 老百姓 知道 說 這裡 有 大 來頭 但是 也 搞不懂 這裡面 的 大人物 是 哪個 人 搞不懂 究竟 是 誰 那個 年代 啊 這裡面 的 人 一 拍桌子 下面 的 人 就要 家破人亡 的 然後 這些 拍桌子 的 大人物 其實 也 不 知道 哪一天 誰 一 拍桌子 他們 也 自身難保 這 一天 坐在 這個 不 掛牌 子 的 上海市 最高 權力 機關 裡面 最 有 來頭 的 是 上海市委 書記 柯慶施 柯慶施 被稱作 柯老 是 中共 高級 領導人 中活 下來 的 唯一 的 一個 見過 列寧 的 人 不是 見 那個 水晶 棺材 裡的 那個 是 那個 站 著 說話 的 列寧 的 就 這 一點 就夠 老資格 了 但是 這個 中共 的 老資格 當年 在 延安 整風 當中 啊 他 的 妻子 也 是 被 逼 的 投井 自殺 如今 在 他 的 案頭 上 放著 上海交大 反右 補課 的 工作彙報 那 什麼 是 反右 補課 呢 1957 年 5 月 1 號 毛澤東 號召 大鳴大放 讓 全國 的 知識分子 對 共產黨 提意見 結果 沒想到 不到 兩個 星期 對 共產黨 的 不滿 鋪天蓋地 而來 這 毛澤東 就 不 幹 了 在 六月份 就 發表 了 一篇 文章 叫做 事情 正在 起 變化 於是 反右 運動 隨即 展開 這個 反右 補課 就是 反右 擴大化 的 一個 階段 覺得 57 年 的 反右 人還 沒有 抓夠 於是 放寬 標準 再 抓 一些 知識分子 進來 柯慶施 當時 細細地 琢磨 領袖 的 思路 還有 運動 的 方向 他 決定 上海 要 支持 這個 反右 補課 問題 是 怎麼 表態 才能 讓 廣大 的 上海 群眾 理解 反右 應該 是 擴大 而 不 應該 往 回收 呢 柯慶施 就 把 剛才 擺在 案頭 的 那個 右派 名單 上海交大 的 拿 在手 裡看 了 一下 哎呀 阿狗 阿貓 都 是 一些 小蘿蔔頭 啊 他 要 找 個 大 的 找個 名頭 大 的 誰 呢 傅雷 柯慶施 想 起來 了 前 一段時間 上海 作協 的 黨組書記 周而復 和 中共 宣傳部 副部長 周揚 還來 找過 柯慶施 他們 說 哎呀 你 看吧 這個 傅雷 屬於 知識分子 中 的 左派 他 說 的 那些 話 也 屬於 可劃 不可 劃 右派 範圍 咱們 是不是 商量一下 柯慶施 說 行 咱們 就 暫時 不動 他 現在 柯慶施 不 這麼 想 了 傅雷 不錯 名頭 大 傲氣 也 大 以為 中央 給他 撐腰 就 已經 過關 了 準備 放下 思想包袱 了 是 吧 哎 沒 那麼 容易 柯慶施 變卦 拍板 就是 他 了 傅雷 傅雷 在 上海 徐匯 中學 讀書 的 時候 啊 就是 一個 激進 的 左翼 青年 了 在 1931 年 傅雷 留學 法國 回國 之後 呢 閉門 翻譯 約翰 · 克里斯多 夫 這本 鉅著 和 其他 的 一些 小說 一起 影響 了 幾代 的 中國 青年 從 抗戰 勝利 到 中共 建政 傅雷 積極 參與 了 愛國 民主運動 是 中國民主促進會 的 真正 創辦人 之一 他 與 民主人士 聯合 發表 過 一篇 反蔣 宣言 在 宣言 裡 高喊 假如 沒有 言論自由 其他 的 自由 怎能 保持 呢 我們 又 怎能 改正錯誤 反對 專制 呢 到 了 1949 年 之後 傅雷 這樣的話 他 不敢 喊 了 謝絕 清華大學 的 邀請 成 了 體制 外 的 一名 自由職業者 這個 當時 吧 在 上海 文化 人裡面 只有 他 和 巴金 兩個 人 是 沒有 領過 工資 的 1957 年 3 月 4 號 傅雷 被 邀請 列席 中共中央 宣傳 工作 會議 那 是 他 第一次 見到 了 毛澤東 傅雷 興奮 壞 了 回來 對 他 夫人 朱梅馥 說 呀 哎呀 開會 的 時候 我們 黨外人士 都 暢所欲言 毫無顧忌 黨內人士 還 有些 膽小 呢 傅雷 妻子 朱梅馥給 長子 傅聰 當時 傅聰 在 波蘭 在 那兒 留學 給傅 聰 的 信裡 說 爸爸 開會 回家 還要 做 傳達 報告 給我 聽 真 興奮 在 座談會 上 大家 都 大膽 的 談 矛盾 談 缺點 大多數 都 是從 熱愛 黨 的 觀點 出發 希望 改進 改善 尤其 是 以前 被整 的 現在 是 揚眉吐氣 精神百倍 啊 為 配合 反右 運動 傅雷還 連續 發表 了 三篇 揭發 和 批判 右派 的 文章 其中 有 一篇 叫做 《 識別 右派分子 之 不易 》 說 這個 發現 右派分子 不 容易 結果 你 看 傅雷 就 用心 了 小心 在 身邊 找 誰 是 右派 啊 就 在 他 這麼 找 別人 的 時候 沒有 想到 啊 右派 的 帽子 已經 為 自己 準備 好 了 1957 年 下半年 傅雷 就 被 指控 為 親美 反蘇 的 急先鋒 就 在 半年 多前 還給 兒子 寫信 說 爸爸 精神百倍 的 朱梅馥 現在 給傅 聰 寫信 說 作家協會 開 了 十次 批鬥 你 爸爸 的 會 哎呀 爸爸 做 了 三次 檢討 都 不能 通過 工作 停掉 了 你 爸爸 人 瘦 了 好多 柯慶施 拍板 之後 58 年 的 4 月 30 號 下午 傅雷 被 宣佈 正式 戴上 右派分子 的 帽子 那天 夜色 已深 夫婦倆 是 在 書房 裡對 坐 著 也 沒 開燈 他們 害怕 呀 看見 彼此 淚流滿面 的 模樣 過了 很 久 傅雷 一聲 長嘆 才 說 了 一句 話 唉 如果 不是 因為 二 兒子 傅敏 太小 還在念書 今天 我 就 ...... 這 傲骨 的 傅雷 已經 開始 生出 輕生 的 念頭 在 中國 為 了 強化 人民 的 恐懼 心 政治 災難 降臨 家庭 中 的 一員 往往 會 波及 全家 1957 年 整風 反右 的 時候 啊 傅雷 留學 波蘭 的 兒子 天才 鋼琴家 傅聰 也 就 成 了 批判 的 對象 當時 被 召回 國內 交代問題 後來 他 寫 了 深刻 的 檢查 僥倖 啊 同意 回 波蘭 繼續 學習 去 了 可是 在 波蘭 沒過多久 他 就 聽說 了 父親 被 正式 右派 戴帽 他 很 清楚 如果 他 學成回國 那 肯定 就是 那 一套 嘛 父親 揭發 兒子 兒子 揭發 父親 傅聰 知道 啊 他 那個 高傲 的 父親 碰到 這個 場景 肯定 會 死 逼上梁山 的 兒子 做出 了 另 一個 選擇 1958 年 的 12 月 傅聰 搭乘 飛機 流亡 英國 這到 了 國內 可 就 成 了 叛逃 祖國 了 這下子 罪狀 大 了 去 了 連那 上海 的 里弄 大媽 呀 都 指著 傅雷 的 鼻子 譴責 他 說 哎 呦 黨和國家 培養 你 兒子 怎麼 能 背叛 祖國 呢 傅雷 夫婦 默默 的 懷念 著 當初 對 傅聰 的 教導 一 要 做人 二要 做 藝術家 他們 也 想起 了 對 兒子 的 孩子 的 時候 的 嚴苛 管教 心裡 多少 有些 難過 這 政治 上 搞臭 之後 還 不算 還要 在經濟上 搞 死 傅雷 的 優秀作品 那些 譯著 啊 都 被 推遲 或 拒絕 出版 了 生活 因為 他 是 自由職業者 靠 稿費 生活 的 這下子 好 生活 陷入 窘迫 一向 氣傲 的 傅雷 啊 為 了 生活 為 了 太太 都 不得已 以 卑微 的 措辭 致信 領導 請求 幫助 1966 年 的 夏天 到 了 文化 革命 的 浪潮 湧起 8 月 30 號 上海音樂學院 的 紅衛兵 砸開 了 傅家 大門 領頭 的 呢 是 傅家 的 座上賓 過去 常來 傅家 聽 傅聰 的 唱片 是 傅聰 的 琴友 進門 就 喝道 傅雷 你 的 問題 很 嚴重 趕快 交代 傅雷 回敬 說 你 混蛋 這天 夜間 在 紅衛兵 監視 下 的 傅雷 叫 朱梅馥 打開 手電筒 走 咱們 到 花園 去 弄弄 花草 解解 心中 的 鬱悶 紅衛兵 看見 了 說 咱們 看 的 那個 革命 電影 裡面 告訴 我 這 一定 是 壞蛋 在 埋 變天賬 於是 他們 挖 地 三尺 朱梅馥 最 心愛 的 五十多 株 月季 一株株 地被 連根拔 掉 沒有 搜 到 東西 紅衛兵 不幹 他們 接著 去 找 結果 他 找到 了 傅雷 寫給 傅聰 的 那 封信 的 草稿 他們 一看 肯定 是 叛國 勾當 打開 一看 全是 愛國 之情 不 對 這是 階級 敵人 的 障眼法 繼續 抄家 結果 地板 被 撬開 了 閣樓 也 被 打開 了 反黨 罪證 被查獲 了 什麼 呢 一面 小圓 鏡子 一張 褪色 的 舊 畫報 這個 小圓 鏡子 打開 後面 一看 這個 鏡子 的 背後 是 蔣介石 的 像 這舊 畫報 上畫 的 是 誰 呢 宋 美玲 哎呀 這下 紅衛兵 逮著 了 震天 的 口號 當中 啊 傅雷 夫婦 被 摁 倒 在 地 勒令 下跪 連續 三天 遭受 批鬥 啊 說 傅雷 抽菸 鬥 喝咖啡 用 什麼 西式 餐具 會 彈鋼琴 這都 是 資產階級 的 腐朽 生活 傅雷 收藏 的 畫作 書籍 還有 大量 的 私人物品 一律 充公 傅雷 夫婦 被 勒令 戴高帽子 接受批評 傅家 的 房子 四周 啊 那個 里弄 裡面 貼 上 了 大字報 貼滿 大字報 9 月 2 號 紅衛兵 散 去 晚上 朱梅馥 找 著 了 保姆 周秀娣 跟 她 說 早點 休息 另外 呀 明天 小菜 少 買點 夫妻 二人 在 保姆 走 後 就 開始 交代 後事 了 在 那個 可怕 的 夜晚 在 紅衛兵 的 喧囂 遠去 後 朱梅馥 慢慢 的 在 桌子 上 鋪開 一張 紙 就 像 他 平日 裡 伺候 丈夫 翻譯 大部頭 的 作品 一樣 傅雷 呢 平靜 的 用 毛筆 蘸上 墨汁 寫下 了 標準 的 小楷 存款 六百元 交於 保姆 周秀娣 作為 她 失去 工作 後 的 生活費 先生 接著 說 信封 夫人 就 把 信封 鋪 在 了 桌子 上 傅雷接 著 在 信封 上 寫 53 塊 5 夫妻 兩人 的 火葬 費 朱梅馥側 過臉 讓 眼淚 叭嗒 叭嗒 地 掉下來 掉 在 丈夫 的 視線 之外 然後 點 出來 53 塊 5 慢慢 的 放進 信封 裡 傅雷 夫婦 最後 把 9 月份 的 房租 都 料理 完 之後 啊 你 說 這 兩個 傅雷 是 才華橫溢 風骨 傲然 知書達理 溫柔 善良 他們 心中 裝滿 的 都 是 什麼 都 是 知識 真理 寬容 和 善良 他們 曾經 是 沉浸 在 翻譯 呀 閱讀 寫作 裡面 也 每天 都 沉浸 在 音樂 美術 和 文學 裡 是 多麼 美好 的 一個 世界 傅雷 愛喝 咖啡 他 愛喝 咖啡 嘛 朱梅馥 就給 他 煮 咖啡 傅雷 喜歡 說 聞 花香 法國 教育 回來 的 嘛 浪漫 嘛 這朱梅馥 呢 就給 他種 月季花 結果 成 了 遠近 出名 的 月季花 仙子 如今 這 喧囂 的 世界 容不下 一份 真誠 一份 善良 這 偌大 的 上海 放不下 一杯 法國 咖啡 也 放不下 一盆 月季花 1966 年 的 9 月 3 號 歷史 上 的 今天 上海 江蘇 路 284 弄 5 號院 傅雷 夫婦 呢 事先 把 浦東 土布 撕成 長條 然後 擰 繩 打結 拴 在 窗框 上 然後 還在 地板 上 好好 的 鋪 好 了 一層 棉被 防止 他們 踢倒 的 凳子 會 驚動 鄰里 政府 說 傅雷 夫婦 是 自絕 於 人民 所以 骨灰 呢 不能 收存 只能 寄放在 萬國 殯儀館 當時 在 北京 的 小兒子 傅敏 也 在 被 迫害 自顧不暇 所以 呢 也 就 沒 去 認領 骨灰 在 這個 萬馬齊喑 的 年代 呀 善良 並 沒有 完全 離去 有 一個 叫做 江小燕 的 29 歲 女孩 從 鋼琴 老師 那裡 得知 說 傅雷 夫婦 自殺 了 她 知道 啊 凡是 自殺身亡 的 黑五類 一律 是 不準 留 屍骨 的 然後 她 就 帶 著 口罩 到 了 萬國 殯儀館 說 她 是 傅雷 的 乾女兒 請求 把 骨灰 交給 她 說 著 說 著 吧嗒 掉 眼淚 那裡 的 工作人員 被 這個 從天而降 的 傅雷 乾女兒 的 淚水 打動 了 說 行 行 小姑娘 不 哭 了 不 哭 了 啊 答應 把 骨灰 交給 她 最後 呢 江小燕 就 把 傅雷 夫婦 的 骨灰 寄存 在 了 上海 永安 公墓 江小燕 其實 與 傅雷 是 不 認識 的 他 就是 喜歡 閱讀 傅雷 的 書 她 是 看過 傅雷 的 演出 她 自己 也 喜歡 彈鋼琴 就 在 那 最 黑暗 的 時代 指引 這個 姑娘 的 僅僅 是 一種 做人 的 永恆不變 的 善良 天性 這 幾乎 讓 人們 相信 也許 這個 民族 還有 希望 不是 嗎 他 承擔 了 一個 種族 集體 的 罪惡 傅聰 流亡 英國 之後 啊 他 後來 是 到 了 1965 年 路過 香港 的 時候 才 終於 打通 了 離家 後 的 第一個 長途電話 那天 是 朱梅馥接 的 電話 傅聰 在 電話 的 那頭 只 喊 了 一聲 媽媽 喉頭 便 哽住 了 之後 他 一直 在 做 著 骨肉團聚 的 美夢 直到 傅聰 最後 知道 父母 去世 的 消息 1977 年 初春 的 一天 在 英國倫敦 的 傅聰 突然 就 開著車 從 汽車 的 收音機 裡 聽到 中國 中央樂團 演奏 的 貝多芬 第五 交響樂 他 的 心 顫抖 了 偉大 的 貝多芬 作品 在 中國 荒唐 的 被 禁止 了 十年 之後 終於 又 重現 世間 他 想 也許 是 時候 了 可以 回到 祖國 了 1982 年 傅聰 回到 北京 接受 中央音樂學院 頒發 的 鋼琴 系 的 教授 證書 他 在 民族 飯店 下榻 的 那天 傅聰 就 跟 朋友 說 了 父母 去世 的 時候 啊 他 沒 哭 因為 最慘 的 結局 都 在 預料之中 了 晚上 賓館 電視 裡 播放 的 是 戲曲 節目 電視節目 裡呢 說 的 正好 是 一個 孩子 找不著 自己 的 爸爸 了 那個 孩子 就 在 四處 呼喚 著 爸爸 爸爸 傅聰 坐在 房間 裡 突然 嚎啕大哭 歷史 上 的 今天 傅雷 世界 不容 你 優雅 的 活著 於是 你 教會 這個 世界 如何 優雅 的 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