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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Anna Karenina), 安娜·卡列尼娜 5 (1)

安娜·卡列尼娜 5 (1)

“ 我 不能 承认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用 他 素常 那种 明 了 正确 的 语句 和 文雅 的 措辞 说 ,“ 我 无论如何 不能同意 凯斯 , 认为 对于 外界 的 全部 概念 都 是从 知觉 来 的 。 最 根本 的 观念 —— 生存 的 观念 , 就 不是 通过 感觉 而 得到 的 ; 因为 传达 这种 观念 的 特别 的 感觉器官 是 没有 的 。 ” “ 是 的 , 但是 他们 —— 武 斯特 、 克瑙 斯特 和 普里 帕索夫 ①—— 会 回答 说 你 的 生存 意识 是 由于 你 的 一切 感觉 的 综合 而 来 的 , 而 生存 的 意识 就是 你 的 感觉 的 结果 。 武 斯特 就 明白 地说 , 假使 没有 感觉 , 那 就 不会 有 生存 的 观念 。 ” ① 凯斯 、 武 斯特 、 克瑙 斯特 和 普里 帕索夫 都 是 虚构 的 名字 。 “ 我 的 主张 相反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开口 说 。 但是 在 这里 , 列文 又 觉得 , 他们 刚 接近 了 最 重要 的 一点 , 就 又 避开 了 , 于是 他 下决心 问 教授 一个 问题 。 “ 照 这样 说 , 假使 我 的 感觉 毁灭 了 , 假使 我 的 肉体 死 了 , 那 就 没有 任何 生存 可言 了 吗 ? ” 他 问 。 教授 苦恼 地 , 而且 好像 由于 话头 被 人 打断 弄 得 精神 上 很 痛苦 似地 打量 了 一下 这个 与其说 像 哲学家 毋宁 说 像 拉 纤夫 的 奇怪 的 质问 者 , 然后 将 视线 转向 谢尔盖 · 伊牙 诺维奇 , 好像 在 问 :“ 对 他 说 什么 呢 ? ” 但是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话 不像 教授 那样 偏激 , 他心 有 余裕 来 回答 教授 , 同时 也 心有 余裕 来 领会 产生 那 问题 的 简单 而 自然 的 观点 , 他 微笑 着 说 : “ 那个 问题 我们 还 没有 权利 解决 ……” “ 我们 没有 材料 ……” 教授 附和 着 , 又 去 阐述 他 的 论据 了 。 “ 不 ,” 他 说 ,“ 我要 指出 这个 事实 , 就是 假如 像 普里 帕索夫 所 明白 主张 的 那样 , 知觉 是 基于 感觉 的话 , 那么 我们 就 必须 严格 地 区别 这 两个 概念 。 ” 列文 不再 听 下去 , 只是 等待 着 教授 走掉 。 教授 走后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转向 他 弟弟 。 “ 你 来 了 我 很 高兴 。 要 住些 时候 吧 ? 你 的 农务 怎样 ? ” 列文 知道 他 哥哥 对于 农务 并 不感兴趣 , 他 这么 问 只是 出于 客气 罢了 , 因此 他 只 告诉 他 出卖 小麦 和 钱财 的 事情 。 列文 本来 想 把 他 结婚 的 决心 告诉 他 哥哥 , 而且 征求 他 的 意见 ; 他 的确 是 下 了 决心 这样 做 的 , 但是 见 了 他 哥哥 , 倾听 了 他 和 教授 的 谈话 , 后来 又 听到 他 问 他们 的 农务 ( 他们 母亲 遗下 的 财产 没有 分开 , 列文 管理 着 他们 两个 的 两份 财产 ) 的 那种 勉强 垂顾 的 语调 以后 , 列文 感到 他 不知 为什么 不 能够 跟 他 说 他 打算 结婚 的 心思 。 他 觉得 他 哥哥 不会 像 他 希望 的 那样 看 这 事情 。 “ 唔 , 你们 的 县议会 怎样 了 ?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问 , 他 对于 这些 地方 机关 很感兴趣 , 而且 十分重视 。 “ 我 实在 不 知道 。 ” “ 什么 ? 可是 你 不是 议员 吗 ? ” “ 不 , 我 已经 不是 了 。 我辞 了 职 。 ” 康斯坦丁 · 列文 回答 。 “ 我 不再 出席会议 了 。 ” “ 多 可惜 ! ” 谢尔盖 · 伊万 内奇 皱 着 眉 喃喃地 说 。 列文 为了 替 自己 辩护 , 开始 叙述 在 县议会 里 所 发生 的 事情 。 “ 总是 那样 的 呀 !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打断 他 的话 头 。 “ 我们 俄国人 总是 那样 。 这 也许 是 我们 的 长处 , 这种 能 看到 我们 自己 缺点 的 才能 ; 但是 我们 做 得 太过火 了 , 我们 用常 挂 在 嘴 上 的 讽刺 来 聊以自慰 。 我能 说 的 只是 把 像 我们 的 地方 自治制 那样 的 权利 给予 任何 其他 的 欧洲 民族 —— 德国人 或是 英国人 —— 都 会 使 他们 从而 达到 自由 , 而 我们 却 只 把 这 变成 笑柄 。 ” “ 但是 怎么办 呢 ? ” 列文 抱愧 地说 。 “ 这 是 我 的 最后 尝试 。 我 全心全意 地试 过 。 但是 我 不 能够 。 我 做不来 。 ” “ 不是 你 做不来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 ,“ 你 没有 用 正确 的 眼光 去 看 事情 。 ” “ 也许 是 的 ,” 列文 忧郁 地说 。 “ 哦 ! 尼古拉 弟弟 又 到 这儿 来 了 , 你 知道 吗 ? ” 尼古拉 弟弟 是 康斯坦丁 · 列文 的 亲哥哥 , 谢尔 兼 · 伊万诺维奇 的 异父 弟弟 , 他 是 一个 完全 堕落 了 的 人 , 荡 尽 了 大部分 家产 , 跟 三教九流 的 人 混 在 一起 , 又 和 兄弟 们 吵 了 架 。 “ 你 说 什么 ? ” 列文 恐怖 地 叫 。 “ 你 怎么 知道 的 ? ” “ 普罗科 菲 在 街上 看见 他 。 ” “ 在 莫斯科 这里 ? 他 住 在 什么 地方 ? 你 知道 吗 ? ” 列文 从 椅子 上 站 起来 , 好像 立刻 要 去 一样 。 “ 我 告诉 了 你 , 我 很 后悔 ,” 谢尔盖 · 伊万 内奇 说 , 看见 弟弟 的 兴奋 神情 , 他 摇 了 摇头 。 “ 我 派 人 找到 了 他 住 的 地方 , 把 我代 他 付清 的 、 他 给 特 鲁宾 出 的 借据 送给 了 他 。 这 是 我 收到 的 回答 。 ” 说 着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从 吸墨 器 下面 抽出 一张 字条 , 递给 他 弟弟 。 列文读 着 这 张用 奇怪 的 、 熟悉 的 笔迹 写 的 字条 : 我 谦卑 地 请求 你们 不要 来 打扰 我 。 这 就是 我 要求 我 的 仁爱 的 兄弟 们 的 唯一 恩典 —— 尼古拉 · 列文 。 列文 读完 了 , 没有 抬起头来 , 把 字条 拿 在 手里 , 在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的 面前 站 着 。 他 要 暂时 忘记 他 的 不幸 的 哥哥 , 但 又 意识 到 这样 做 是 卑鄙 的 , 这 两者 在 他 的 心中 斗争 着 。 “ 他 显然 是 要 侮辱 我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继续 说 ,“ 但是 他 侮辱 不了 我 的 , 我 本来 一 心想 帮助 他 , 但 我 知道 那 是 办不到 的 。 ” “ 是 的 , 是 的 ,” 列文 重复 着 。 “ 我 明白 而且 尊重 你 对 他 的 态度 ; 但是 我要 去 看看 他 。 ” “ 你 要 去 就 去 ; 但是 我 劝 你 不要 这样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 。 “ 对于 我 说 , 我 并 不怕 你 这样 做 , 他 不会 挑拨 我们 之间 的 关系 ; 但是 为了 你 自己 , 我 劝 你 最好 还是 不去 。 你 对 他 不会 有 什么 帮助 , 不过 随 你 的 便 吧 。 ” “ 也许 我 对 他 不会 有 什么 帮助 , 但是 我 觉得 —— 特别是在 这个 时候 …… 但 那 是 另外 一 回事 —— 我 觉得 于心 不安 ……” “ 哦 , 那 我 可不 明白 ,” 谢尔盖 · 伊凡 诺维奇 说 。 “ 但是 有 一件 事 我 明白 ,” 他 加上 说 ,“ 这 就是 谦逊 的 教训 。 自从 尼古拉 弟弟 变成 现在 这个 样子 以后 , 我 对于 所谓 不名誉 的 事 就 采取 了 不同 的 更 宽大 的 看法 了 …… 你 知道 他 做 了 什么 ……” “ 噢 , 可怕 , 可怕 呀 ! ” 列文 重复 着 说 。 从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的 仆人 那里 得到 他 哥哥 的 住址 以后 , 列文想 立刻 去 看 他 , 但是 , 想 了 一想 以后 , 决定 把 拜访 推迟 到 晚上 。 要 使 心情 安定 下来 , 首先 必须 解决 一下 使 他 到 莫斯科 来 的 那件事 。 列文 从 他 哥哥 那里 出来 , 就 到 奥布 隆斯基 的 衙门 去 , 打听 到 谢 尔巴 茨 基家 的 消息 以后 , 他 就 坐 着 马车 到 他 听说 可以 找到 基蒂 的 地方 去 了 。 下午 四点 钟 , 感到 自己 的 心脏 直 跳动 , 列文 在 动物园 门口 下 了 出租 马车 , 沿着 通 到 冰山 和 溜冰场 的 小径 走 去 , 知道 他 在 那里 一定 可以 找到 她 , 因为 他 看到 谢 尔巴 茨 基家 的 马车 停 在 门口 。 这是 一个 晴朗 而 寒冷 的 日子 。 马车 、 雪橇 、 出租 马车 和 警察 排列 在 入口处 。 一群 穿着 漂亮衣服 、 帽子 在 太阳光 里 闪耀着 的 人 , 在 入口处 , 在 一幢幢 俄国 式 雕花 小屋 之间 打扫 得 很 干净 的 小 路上 挤来挤去 。 园里 弯曲 的 、 枝叶 纷披 的 老 桦树 , 所有 的 树枝 都 被 雪压 得 往 下垂 着 , 看上去 好像 是 穿 上 崭新 的 祭祀 法衣 。 他 沿着 通 到 溜冰场 的 小路 走 去 , 尽 在 对 自己 说 :“ 一定 不要 激动 , 要放 镇静 些 。 你 怎么 搞 的 啊 ? 你 要 怎样 呢 ? 放 安静 些 , 傻瓜 ! ” 他 对 他 的 心脏 说 。 但是 他 越 要 竭力 镇静 , 他 越是 呼吸困难 了 。 一个 熟人 碰见 他 , 叫 他 的 名字 , 列文 却 连 他 是 谁 也 没有 认出来 。 他 向 冰山 走 去 , 从 那里 传来 了 雪橇 溜下去 或 被 拖上来 时 铁链 铿锵 的 声音 , 滑动 的 雪橇 的 辚辚 声 和 快乐 的 人声 。 他 向前走 了 几步 , 溜冰场 就 展现 在 他 眼前 , 立刻 , 在 许多 溜冰 者 里 , 他 认出 了 她 。 他 凭着 袭上 心头 的 狂喜 和 恐惧 知道 她 在 那里 。 她 站 在 溜冰场 那 一头 在 和 一个 妇人 谈话 。 她 的 衣服 和 姿态 看上去 都 没有 什么 特别 引人注目 的 地方 , 但是 列文 在 人群 中 找出 她 来 , 就 好像 在 荨麻 里 找到 蔷薇 一样 地 容易 。 由于 她 , 万物 生辉 。 她 是 照耀 周遭 一切 的 微笑 。 “ 我 真 地 能够 走过 冰面 到 她 那里 去 吗 ? ” 他 想 , 她 站 的 地方 对于 他 说 好像 是 不可 接近 的 圣地 , 有 一刹那 , 他 害怕 得 那么 厉害 , 几乎 要 走掉 了 。 他 只得 努力 抑制 自己 , 考虑 到 各式各样 的 人们 都 在 她 身旁 经过 , 而 他 自己 也 可以 到 这里 来 溜冰 的 。 他 走 下去 , 他 像 避免 望 太阳 一样 避免 望 着 她 , 但是 不望 着 也 还是 看见 她 , 正如 人 看见 太阳 一样 。 在 每星期 那 一天 , 那 一个 时刻 , 属于 同 一类 的 熟 人们 就 都 聚 在 冰上 了 。 他们 当中 有 大显身手 的 溜冰 名手 , 也 有 带 着 胆怯 的 , 笨拙 的 动作 扶住 椅背 的 初学者 ; 有 小孩 , 也 有 为了 健康 的 缘故 去 溜冰 的 老人 ; 他们 在 列文 看来 都 是 一群 选拔 出来 的 幸运儿 , 因为 他们 都 在 这里 , 挨近 着 她 。 可是 所有 的 溜冰 音 似乎 都 满不在乎 地 超过 她 去 , 追 上 她 , 甚至 和 她 交谈 , 而且 自得其乐 , 与 她 无关 地 享受 着 绝妙 的 冰 和 晴和 的 天气 。 尼古拉 · 谢 尔巴 茨 基 , 基蒂 的 堂兄 , 穿着 短衣 和 紧裤 , 脚 上 穿着 凉鞋 , 正 坐在 园里 的 椅子 上 , 看见 列文 , 他 向 他 叫 起来 : “ 哦 , 俄罗斯 第一流 的 溜冰 家 ! 来 了 好久 了 吗 ? 头等 的 冰 —— 穿 上 你 的 溜冰鞋 。 ” “ 我 没有 溜冰鞋 ,” 列文 回答 , 惊异 在 她 面前 会 这样 勇敢 和 自 在 , 他 没有 一秒钟 不 看见 她 , 虽然 他 没有 望 她 。 他 感到 好像 太阳 走近 他 了 。 她 在 转角 , 带 着 明显 的 胆怯 迈动 她 那双 穿着 长靴 的 纤细 的 脚 , 她 向 他 溜 来 。 一个 穿着 俄罗斯 式 衣服 的 少年 拚命 地 挥动 着 手臂 , 腰向 地面 弯着 , 超过 了 她 。 她 溜 得 不 十分 稳 ; 把 她 的 两手 从 那系 在 绳子 上 的 小 暖手 筒 里 拿出 , 她 伸开 两手 , 以防万一 , 而且 望 着 列文 , 她 已经 认出 他 了 , 由于 他 和 她 自己 的 胆怯 而 微笑起来 。 当 她 转过 弯 的 时候 , 她 用 一只 脚蹬 一下 冰 把 自己 往前 一推 , 一直 溜 到 谢 尔巴 茨 基 面前 ; 于是 抓住 他 的 手 , 她 向 列文 微笑 着 点点头 。 她 比 他 所 想像 的 还要 美丽 。 他 想到 她 的 时候 , 他 心里 可以 生动 地 描画 出 她 的 全幅 姿影 , 特别 是 她 那个 那么 轻巧 地 安放 在 她 那 端正 的 少女 肩上 , 脸上 充满 了 孩子 样 的 明朗 和 善良 神情 的 、 小小的 一头 金发 的 头 的 魅力 。 她 的 孩子气 的 表情 , 加上 她 身材 的 纤美 , 构成 了 她 的 特别 魅力 , 那 魅力 他 完全 领会到 了 ; 但是 一向 使 他 意外 惊倒 的 , 是 她 那双 温柔 、 静穆 和 诚实 的 眼睛 的 眼神 , 特别 是 她 的 微笑 , 那 总是 把 列文带 进 仙境 中 , 他 在 那里 感觉 得 眷恋 难舍 , 情深意切 , 就 像 他 记得 在 童年 一些 日子 里 所 感觉 的 一样 。 “ 您 来 了 很 久 了 吗 ? ” 她 说 , 把 她 的 手 给 他 ,“ 谢谢您 ,” 当 他 拾起 从 她 暖手 筒 里 落下 的 手帕 的 时候 , 她 补充 说 。 “ 我 ? 没有 , 没有 多久 …… 昨天 …… 我 是 说 今天 …… 我刚 到 的 ,” 列文 回答 , 因为 情绪 激动 , 一下子 没有 听懂 她 的 问题 。 “ 我要 来看 您 ,” 他 说 , 想起 了 他 来看 她 的 目的 , 他 立即 不好意思 起来 , 满脸 涨红 了 。 “ 我 不 知道 您 会 溜冰 , 而且 溜 得 这样 好 。 ” 她 注意 地 看着 他 , 好像 要 探明 他 困惑 的 原因 似的 。 “ 您 的 称赞 是 值得 重视 的 。 这里 有 一种 传说 , 说 您 是 最好 的 溜冰 家 ,” 她 说 , 用 戴 着 黑 手套 的 小手 拂去 落 在 她 暖手 筒 上 的 碎冰 。 “ 是 的 , 我 从前 有个 时期 对于 溜冰 很 热心 。 我 想要 达到 完美 的 境界 。 ” “ 您 做 什么 事 都 热心 , 我 想 ,” 她 微笑 着 说 。 “ 我 那样 想 看 您 溜冰 。 穿 上 冰鞋 , 我们 一道 溜 吧 。 ” “ 一道 溜 ! 莫非 真有 这种 事 吗 ? ” 列文想 , 凝视着 她 。 “ 我 马上 去 穿 ,” 他 说 。 于是 他 去 租 冰鞋 。 “ 您 很久没 有来 了 , 先生 ,” 一个 侍者 说 , 扶 起 他 的 脚 , 把 溜冰鞋 后 跟 拧紧 。 “ 除了 您 , 再也 没有 会 溜冰 的 先生 了 ! 行 吗 ? ” 他 说 , 拉紧 皮带 。 “ 哦 , 行 , 行 ; 请 快 一点 ! ” 列文 回答 , 好容易 忍住 了 流露 在 他 脸上 的 快乐 的 微笑 。 “ 是 的 ,” 他 想 ,“ 这 就是 人生 —— 这 就是 幸福 ! · 一 · 道 , 她 说 ,· 让 · 我 · 们 · 一 · 道 · 溜 ! 现在 就 对 她 说 吗 ? 但是 那 正是 我怕 讲 的 原因 哩 。 因为 现在 我 是 幸福 的 , 至少 在 希望 上 是 幸福 的 …… 而 以后 呢 ? …… 但是 我 一定 要 , 我 一定 要 , 懦弱 滚开 吧 ! ” 列文站 起来 , 脱 下 大衣 , 在 小屋 旁边 的 崎岖 的 冰场 上 迅速 地 滑过去 , 到 了 平滑 的 冰面 上 , 于是 毫不费力 地溜 着 , 调节 着 速度 , 转换 着 方向 , 像 随心所欲 似的 。 他 羞怯 地 走近 她 , 但是 她 的 微笑 又 使 他 镇定 下来 。 她 把手 伸给 他 , 他们 并肩 前进 , 越溜越 快 了 , 他们 溜 得 越 快 , 她 把 他 的 手 也 握 得 越紧 。 “ 和 您 一道 , 我 很快 就 学会 了 ; 不知 为什么 , 我 总 相信 您 。 ” 她 说 。 “ 您 靠着 我 的 时候 , 我 也 就 有 自信 了 ,” 他 立刻 因为 自己 所说 的话 吃 了 一惊 , 脸 都 涨红 了 。 事实上 , 他 一 说出 这句 话 来 , 她 的 面孔 就 立刻 失掉 了 所有 的 亲密 表情 , 好像 太阳 躲进 了 乌云 一样 , 而且 列文 看出 了 他 所 熟悉 的 她 那 表示 心情 紧张 的 面部 表情 的 变化 : 在 她 的 光滑 的 前额 上 浮现 出 皱纹 。 “ 您 有 什么 不 愉快 吗 ? …… 不过 我 没有 权利 问 的 ,” 他 急忙 地说 。 “ 为什么 ? …… 不 , 我 没有 什么 不 愉快 ,” 她 冷淡 地 回答 : 立刻 她 又 补充 说 :“ 您 没有 看见 M-lleLinon 吧 ? ” “ 还 没有 。 ” “ 那么 到 她 那里 去 吧 , 她 是 那样 喜欢 您 。 ” “ 怎么回事 ? 我 惹恼 了 她 。 主 啊 , 帮助 我 ! ” 列文想 , 他 飞跑 到 坐在 长凳 上 的 满头 白色 鬈 发 的 法国 老妇人 那里 去 。 她 微笑 着 , 露出 一口 假牙 , 像 老朋友 一样 迎接 他 。 “ 是 的 , 你 看 我们 都 长大 了 ,” 她 对 他 说 , 向 基蒂 那边 瞥 了 一眼 ,“ 而且 老 了 。 Tinybear① 也 长大 了 ! ” 法国 妇人 继续 说 , 笑了起来 , 她 提醒 他 曾 把 这 三个 年轻 的 姑娘 比做 英国 童话 里 的 三只 熊 的 笑话 。 “ 您 记得 您 常常 那样 叫 她们 吗 ? ” -------- ① 英语 : 小熊 。 他 简直 一点 也 记不起来 了 , 但是 为了 这句 笑话 她 笑 了 十年 , 而且 很 爱 这句 笑话 。 “ 哦 , 去 溜冰 , 去 溜冰 吧 ! 我们 的 基蒂 也 学得 很会 溜 了 , 可不是 吗 ?


安娜·卡列尼娜 5 (1) Anna Karenina 5 (1)

“ 我 不能 承认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用 他 素常 那种 明 了 正确 的 语句 和 文雅 的 措辞 说 ,“ 我 无论如何 不能同意 凯斯 , 认为 对于 外界 的 全部 概念 都 是从 知觉 来 的 。 "Ich kann es nicht zugeben", sagte Sergei Ivanovic mit seiner üblichen korrekten Aussage und eleganten Worten. "Ich kann Case in keiner Weise zustimmen, da ich denke, dass alle Konzepte der Außenwelt aus der Wahrnehmung stammen. a. 最 根本 的 观念 —— 生存 的 观念 , 就 不是 通过 感觉 而 得到 的 ; 因为 传达 这种 观念 的 特别 的 感觉器官 是 没有 的 。 ”   “ 是 的 , 但是 他们 —— 武 斯特 、 克瑙 斯特 和 普里 帕索夫 ①—— 会 回答 说 你 的 生存 意识 是 由于 你 的 一切 感觉 的 综合 而 来 的 , 而 生存 的 意识 就是 你 的 感觉 的 结果 。 武 斯特 就 明白 地说 , 假使 没有 感觉 , 那 就 不会 有 生存 的 观念 。 ”   ① 凯斯 、 武 斯特 、 克瑙 斯特 和 普里 帕索夫 都 是 虚构 的 名字 。 “ 我 的 主张 相反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开口 说 。 但是 在 这里 , 列文 又 觉得 , 他们 刚 接近 了 最 重要 的 一点 , 就 又 避开 了 , 于是 他 下决心 问 教授 一个 问题 。 “ 照 这样 说 , 假使 我 的 感觉 毁灭 了 , 假使 我 的 肉体 死 了 , 那 就 没有 任何 生存 可言 了 吗 ? ” 他 问 。 教授 苦恼 地 , 而且 好像 由于 话头 被 人 打断 弄 得 精神 上 很 痛苦 似地 打量 了 一下 这个 与其说 像 哲学家 毋宁 说 像 拉 纤夫 的 奇怪 的 质问 者 , 然后 将 视线 转向 谢尔盖 · 伊牙 诺维奇 , 好像 在 问 :“ 对 他 说 什么 呢 ? ” 但是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话 不像 教授 那样 偏激 , 他心 有 余裕 来 回答 教授 , 同时 也 心有 余裕 来 领会 产生 那 问题 的 简单 而 自然 的 观点 , 他 微笑 着 说 :   “ 那个 问题 我们 还 没有 权利 解决 ……”   “ 我们 没有 材料 ……” 教授 附和 着 , 又 去 阐述 他 的 论据 了 。 “ 不 ,” 他 说 ,“ 我要 指出 这个 事实 , 就是 假如 像 普里 帕索夫 所 明白 主张 的 那样 , 知觉 是 基于 感觉 的话 , 那么 我们 就 必须 严格 地 区别 这 两个 概念 。 ”    列文 不再 听 下去 , 只是 等待 着 教授 走掉 。 教授 走后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转向 他 弟弟 。 “ 你 来 了 我 很 高兴 。 要 住些 时候 吧 ? 你 的 农务 怎样 ? ”    列文 知道 他 哥哥 对于 农务 并 不感兴趣 , 他 这么 问 只是 出于 客气 罢了 , 因此 他 只 告诉 他 出卖 小麦 和 钱财 的 事情 。 列文 本来 想 把 他 结婚 的 决心 告诉 他 哥哥 , 而且 征求 他 的 意见 ; 他 的确 是 下 了 决心 这样 做 的 , 但是 见 了 他 哥哥 , 倾听 了 他 和 教授 的 谈话 , 后来 又 听到 他 问 他们 的 农务 ( 他们 母亲 遗下 的 财产 没有 分开 , 列文 管理 着 他们 两个 的 两份 财产 ) 的 那种 勉强 垂顾 的 语调 以后 , 列文 感到 他 不知 为什么 不 能够 跟 他 说 他 打算 结婚 的 心思 。 他 觉得 他 哥哥 不会 像 他 希望 的 那样 看 这 事情 。 “ 唔 , 你们 的 县议会 怎样 了 ?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问 , 他 对于 这些 地方 机关 很感兴趣 , 而且 十分重视 。 “ 我 实在 不 知道 。 ”   “ 什么 ? 可是 你 不是 议员 吗 ? ”   “ 不 , 我 已经 不是 了 。 我辞 了 职 。 ” 康斯坦丁 · 列文 回答 。 “ 我 不再 出席会议 了 。 ”   “ 多 可惜 ! ” 谢尔盖 · 伊万 内奇 皱 着 眉 喃喃地 说 。 列文 为了 替 自己 辩护 , 开始 叙述 在 县议会 里 所 发生 的 事情 。 “ 总是 那样 的 呀 !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打断 他 的话 头 。 “ 我们 俄国人 总是 那样 。 这 也许 是 我们 的 长处 , 这种 能 看到 我们 自己 缺点 的 才能 ; 但是 我们 做 得 太过火 了 , 我们 用常 挂 在 嘴 上 的 讽刺 来 聊以自慰 。 我能 说 的 只是 把 像 我们 的 地方 自治制 那样 的 权利 给予 任何 其他 的 欧洲 民族 —— 德国人 或是 英国人 —— 都 会 使 他们 从而 达到 自由 , 而 我们 却 只 把 这 变成 笑柄 。 ”   “ 但是 怎么办 呢 ? ” 列文 抱愧 地说 。 “ 这 是 我 的 最后 尝试 。 我 全心全意 地试 过 。 但是 我 不 能够 。 我 做不来 。 ”   “ 不是 你 做不来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 ,“ 你 没有 用 正确 的 眼光 去 看 事情 。 ”   “ 也许 是 的 ,” 列文 忧郁 地说 。 “ 哦 ! 尼古拉 弟弟 又 到 这儿 来 了 , 你 知道 吗 ? ”    尼古拉 弟弟 是 康斯坦丁 · 列文 的 亲哥哥 , 谢尔 兼 · 伊万诺维奇 的 异父 弟弟 , 他 是 一个 完全 堕落 了 的 人 , 荡 尽 了 大部分 家产 , 跟 三教九流 的 人 混 在 一起 , 又 和 兄弟 们 吵 了 架 。 “ 你 说 什么 ? ” 列文 恐怖 地 叫 。 “ 你 怎么 知道 的 ? ”   “ 普罗科 菲 在 街上 看见 他 。 ”   “ 在 莫斯科 这里 ? 他 住 在 什么 地方 ? 你 知道 吗 ? ” 列文 从 椅子 上 站 起来 , 好像 立刻 要 去 一样 。 “ 我 告诉 了 你 , 我 很 后悔 ,” 谢尔盖 · 伊万 内奇 说 , 看见 弟弟 的 兴奋 神情 , 他 摇 了 摇头 。 “ 我 派 人 找到 了 他 住 的 地方 , 把 我代 他 付清 的 、 他 给 特 鲁宾 出 的 借据 送给 了 他 。 这 是 我 收到 的 回答 。 ”    说 着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从 吸墨 器 下面 抽出 一张 字条 , 递给 他 弟弟 。 列文读 着 这 张用 奇怪 的 、 熟悉 的 笔迹 写 的 字条 :    我 谦卑 地 请求 你们 不要 来 打扰 我 。 这 就是 我 要求 我 的 仁爱 的 兄弟 们 的 唯一 恩典 —— 尼古拉 · 列文 。 列文 读完 了 , 没有 抬起头来 , 把 字条 拿 在 手里 , 在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的 面前 站 着 。 他 要 暂时 忘记 他 的 不幸 的 哥哥 , 但 又 意识 到 这样 做 是 卑鄙 的 , 这 两者 在 他 的 心中 斗争 着 。 “ 他 显然 是 要 侮辱 我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继续 说 ,“ 但是 他 侮辱 不了 我 的 , 我 本来 一 心想 帮助 他 , 但 我 知道 那 是 办不到 的 。 ”   “ 是 的 , 是 的 ,” 列文 重复 着 。 “ 我 明白 而且 尊重 你 对 他 的 态度 ; 但是 我要 去 看看 他 。 ”   “ 你 要 去 就 去 ; 但是 我 劝 你 不要 这样 ,”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说 。 “ 对于 我 说 , 我 并 不怕 你 这样 做 , 他 不会 挑拨 我们 之间 的 关系 ; 但是 为了 你 自己 , 我 劝 你 最好 还是 不去 。 你 对 他 不会 有 什么 帮助 , 不过 随 你 的 便 吧 。 ”   “ 也许 我 对 他 不会 有 什么 帮助 , 但是 我 觉得 —— 特别是在 这个 时候 …… 但 那 是 另外 一 回事 —— 我 觉得 于心 不安 ……”   “ 哦 , 那 我 可不 明白 ,” 谢尔盖 · 伊凡 诺维奇 说 。 “ 但是 有 一件 事 我 明白 ,” 他 加上 说 ,“ 这 就是 谦逊 的 教训 。 自从 尼古拉 弟弟 变成 现在 这个 样子 以后 , 我 对于 所谓 不名誉 的 事 就 采取 了 不同 的 更 宽大 的 看法 了 …… 你 知道 他 做 了 什么 ……”   “ 噢 , 可怕 , 可怕 呀 ! ” 列文 重复 着 说 。 从 谢尔盖 · 伊万诺维奇 的 仆人 那里 得到 他 哥哥 的 住址 以后 , 列文想 立刻 去 看 他 , 但是 , 想 了 一想 以后 , 决定 把 拜访 推迟 到 晚上 。 要 使 心情 安定 下来 , 首先 必须 解决 一下 使 他 到 莫斯科 来 的 那件事 。 列文 从 他 哥哥 那里 出来 , 就 到 奥布 隆斯基 的 衙门 去 , 打听 到 谢 尔巴 茨 基家 的 消息 以后 , 他 就 坐 着 马车 到 他 听说 可以 找到 基蒂 的 地方 去 了 。 下午 四点 钟 , 感到 自己 的 心脏 直 跳动 , 列文 在 动物园 门口 下 了 出租 马车 , 沿着 通 到 冰山 和 溜冰场 的 小径 走 去 , 知道 他 在 那里 一定 可以 找到 她 , 因为 他 看到 谢 尔巴 茨 基家 的 马车 停 在 门口 。 这是 一个 晴朗 而 寒冷 的 日子 。 马车 、 雪橇 、 出租 马车 和 警察 排列 在 入口处 。 一群 穿着 漂亮衣服 、 帽子 在 太阳光 里 闪耀着 的 人 , 在 入口处 , 在 一幢幢 俄国 式 雕花 小屋 之间 打扫 得 很 干净 的 小 路上 挤来挤去 。 园里 弯曲 的 、 枝叶 纷披 的 老 桦树 , 所有 的 树枝 都 被 雪压 得 往 下垂 着 , 看上去 好像 是 穿 上 崭新 的 祭祀 法衣 。 他 沿着 通 到 溜冰场 的 小路 走 去 , 尽 在 对 自己 说 :“ 一定 不要 激动 , 要放 镇静 些 。 你 怎么 搞 的 啊 ? 你 要 怎样 呢 ? 放 安静 些 , 傻瓜 ! ” 他 对 他 的 心脏 说 。 但是 他 越 要 竭力 镇静 , 他 越是 呼吸困难 了 。 一个 熟人 碰见 他 , 叫 他 的 名字 , 列文 却 连 他 是 谁 也 没有 认出来 。 他 向 冰山 走 去 , 从 那里 传来 了 雪橇 溜下去 或 被 拖上来 时 铁链 铿锵 的 声音 , 滑动 的 雪橇 的 辚辚 声 和 快乐 的 人声 。 他 向前走 了 几步 , 溜冰场 就 展现 在 他 眼前 , 立刻 , 在 许多 溜冰 者 里 , 他 认出 了 她 。 他 凭着 袭上 心头 的 狂喜 和 恐惧 知道 她 在 那里 。 她 站 在 溜冰场 那 一头 在 和 一个 妇人 谈话 。 她 的 衣服 和 姿态 看上去 都 没有 什么 特别 引人注目 的 地方 , 但是 列文 在 人群 中 找出 她 来 , 就 好像 在 荨麻 里 找到 蔷薇 一样 地 容易 。 由于 她 , 万物 生辉 。 她 是 照耀 周遭 一切 的 微笑 。 “ 我 真 地 能够 走过 冰面 到 她 那里 去 吗 ? ” 他 想 , 她 站 的 地方 对于 他 说 好像 是 不可 接近 的 圣地 , 有 一刹那 , 他 害怕 得 那么 厉害 , 几乎 要 走掉 了 。 他 只得 努力 抑制 自己 , 考虑 到 各式各样 的 人们 都 在 她 身旁 经过 , 而 他 自己 也 可以 到 这里 来 溜冰 的 。 他 走 下去 , 他 像 避免 望 太阳 一样 避免 望 着 她 , 但是 不望 着 也 还是 看见 她 , 正如 人 看见 太阳 一样 。 在 每星期 那 一天 , 那 一个 时刻 , 属于 同 一类 的 熟 人们 就 都 聚 在 冰上 了 。 他们 当中 有 大显身手 的 溜冰 名手 , 也 有 带 着 胆怯 的 , 笨拙 的 动作 扶住 椅背 的 初学者 ; 有 小孩 , 也 有 为了 健康 的 缘故 去 溜冰 的 老人 ; 他们 在 列文 看来 都 是 一群 选拔 出来 的 幸运儿 , 因为 他们 都 在 这里 , 挨近 着 她 。 可是 所有 的 溜冰 音 似乎 都 满不在乎 地 超过 她 去 , 追 上 她 , 甚至 和 她 交谈 , 而且 自得其乐 , 与 她 无关 地 享受 着 绝妙 的 冰 和 晴和 的 天气 。 尼古拉 · 谢 尔巴 茨 基 , 基蒂 的 堂兄 , 穿着 短衣 和 紧裤 , 脚 上 穿着 凉鞋 , 正 坐在 园里 的 椅子 上 , 看见 列文 , 他 向 他 叫 起来 :   “ 哦 , 俄罗斯 第一流 的 溜冰 家 ! 来 了 好久 了 吗 ? 头等 的 冰 —— 穿 上 你 的 溜冰鞋 。 ”   “ 我 没有 溜冰鞋 ,” 列文 回答 , 惊异 在 她 面前 会 这样 勇敢 和 自 在 , 他 没有 一秒钟 不 看见 她 , 虽然 他 没有 望 她 。 他 感到 好像 太阳 走近 他 了 。 她 在 转角 , 带 着 明显 的 胆怯 迈动 她 那双 穿着 长靴 的 纤细 的 脚 , 她 向 他 溜 来 。 一个 穿着 俄罗斯 式 衣服 的 少年 拚命 地 挥动 着 手臂 , 腰向 地面 弯着 , 超过 了 她 。 她 溜 得 不 十分 稳 ; 把 她 的 两手 从 那系 在 绳子 上 的 小 暖手 筒 里 拿出 , 她 伸开 两手 , 以防万一 , 而且 望 着 列文 , 她 已经 认出 他 了 , 由于 他 和 她 自己 的 胆怯 而 微笑起来 。 当 她 转过 弯 的 时候 , 她 用 一只 脚蹬 一下 冰 把 自己 往前 一推 , 一直 溜 到 谢 尔巴 茨 基 面前 ; 于是 抓住 他 的 手 , 她 向 列文 微笑 着 点点头 。 她 比 他 所 想像 的 还要 美丽 。 他 想到 她 的 时候 , 他 心里 可以 生动 地 描画 出 她 的 全幅 姿影 , 特别 是 她 那个 那么 轻巧 地 安放 在 她 那 端正 的 少女 肩上 , 脸上 充满 了 孩子 样 的 明朗 和 善良 神情 的 、 小小的 一头 金发 的 头 的 魅力 。 她 的 孩子气 的 表情 , 加上 她 身材 的 纤美 , 构成 了 她 的 特别 魅力 , 那 魅力 他 完全 领会到 了 ; 但是 一向 使 他 意外 惊倒 的 , 是 她 那双 温柔 、 静穆 和 诚实 的 眼睛 的 眼神 , 特别 是 她 的 微笑 , 那 总是 把 列文带 进 仙境 中 , 他 在 那里 感觉 得 眷恋 难舍 , 情深意切 , 就 像 他 记得 在 童年 一些 日子 里 所 感觉 的 一样 。 “ 您 来 了 很 久 了 吗 ? ” 她 说 , 把 她 的 手 给 他 ,“ 谢谢您 ,” 当 他 拾起 从 她 暖手 筒 里 落下 的 手帕 的 时候 , 她 补充 说 。 “ 我 ? 没有 , 没有 多久 …… 昨天 …… 我 是 说 今天 …… 我刚 到 的 ,” 列文 回答 , 因为 情绪 激动 , 一下子 没有 听懂 她 的 问题 。 “ 我要 来看 您 ,” 他 说 , 想起 了 他 来看 她 的 目的 , 他 立即 不好意思 起来 , 满脸 涨红 了 。 “ 我 不 知道 您 会 溜冰 , 而且 溜 得 这样 好 。 ”    她 注意 地 看着 他 , 好像 要 探明 他 困惑 的 原因 似的 。 “ 您 的 称赞 是 值得 重视 的 。 这里 有 一种 传说 , 说 您 是 最好 的 溜冰 家 ,” 她 说 , 用 戴 着 黑 手套 的 小手 拂去 落 在 她 暖手 筒 上 的 碎冰 。 “ 是 的 , 我 从前 有个 时期 对于 溜冰 很 热心 。 我 想要 达到 完美 的 境界 。 ”   “ 您 做 什么 事 都 热心 , 我 想 ,” 她 微笑 着 说 。 “ 我 那样 想 看 您 溜冰 。 穿 上 冰鞋 , 我们 一道 溜 吧 。 ”   “ 一道 溜 ! 莫非 真有 这种 事 吗 ? ” 列文想 , 凝视着 她 。 “ 我 马上 去 穿 ,” 他 说 。 于是 他 去 租 冰鞋 。 “ 您 很久没 有来 了 , 先生 ,” 一个 侍者 说 , 扶 起 他 的 脚 , 把 溜冰鞋 后 跟 拧紧 。 “ 除了 您 , 再也 没有 会 溜冰 的 先生 了 ! 行 吗 ? ”    他 说 , 拉紧 皮带 。 “ 哦 , 行 , 行 ; 请 快 一点 ! ” 列文 回答 , 好容易 忍住 了 流露 在 他 脸上 的 快乐 的 微笑 。 “ 是 的 ,” 他 想 ,“ 这 就是 人生 —— 这 就是 幸福 ! · 一 · 道 , 她 说 ,· 让 · 我 · 们 · 一 · 道 · 溜 ! 现在 就 对 她 说 吗 ? 但是 那 正是 我怕 讲 的 原因 哩 。 因为 现在 我 是 幸福 的 , 至少 在 希望 上 是 幸福 的 …… 而 以后 呢 ? …… 但是 我 一定 要 , 我 一定 要 , 懦弱 滚开 吧 ! ”    列文站 起来 , 脱 下 大衣 , 在 小屋 旁边 的 崎岖 的 冰场 上 迅速 地 滑过去 , 到 了 平滑 的 冰面 上 , 于是 毫不费力 地溜 着 , 调节 着 速度 , 转换 着 方向 , 像 随心所欲 似的 。 他 羞怯 地 走近 她 , 但是 她 的 微笑 又 使 他 镇定 下来 。 她 把手 伸给 他 , 他们 并肩 前进 , 越溜越 快 了 , 他们 溜 得 越 快 , 她 把 他 的 手 也 握 得 越紧 。 “ 和 您 一道 , 我 很快 就 学会 了 ; 不知 为什么 , 我 总 相信 您 。 ”    她 说 。 “ 您 靠着 我 的 时候 , 我 也 就 有 自信 了 ,” 他 立刻 因为 自己 所说 的话 吃 了 一惊 , 脸 都 涨红 了 。 事实上 , 他 一 说出 这句 话 来 , 她 的 面孔 就 立刻 失掉 了 所有 的 亲密 表情 , 好像 太阳 躲进 了 乌云 一样 , 而且 列文 看出 了 他 所 熟悉 的 她 那 表示 心情 紧张 的 面部 表情 的 变化 : 在 她 的 光滑 的 前额 上 浮现 出 皱纹 。 “ 您 有 什么 不 愉快 吗 ? …… 不过 我 没有 权利 问 的 ,” 他 急忙 地说 。 “ 为什么 ? …… 不 , 我 没有 什么 不 愉快 ,” 她 冷淡 地 回答 : 立刻 她 又 补充 说 :“ 您 没有 看见 M-lleLinon 吧 ? ”   “ 还 没有 。 ”   “ 那么 到 她 那里 去 吧 , 她 是 那样 喜欢 您 。 ”   “ 怎么回事 ? 我 惹恼 了 她 。 主 啊 , 帮助 我 ! ” 列文想 , 他 飞跑 到 坐在 长凳 上 的 满头 白色 鬈 发 的 法国 老妇人 那里 去 。 她 微笑 着 , 露出 一口 假牙 , 像 老朋友 一样 迎接 他 。 “ 是 的 , 你 看 我们 都 长大 了 ,” 她 对 他 说 , 向 基蒂 那边 瞥 了 一眼 ,“ 而且 老 了 。 Tinybear① 也 长大 了 ! ” 法国 妇人 继续 说 , 笑了起来 , 她 提醒 他 曾 把 这 三个 年轻 的 姑娘 比做 英国 童话 里 的 三只 熊 的 笑话 。 “ 您 记得 您 常常 那样 叫 她们 吗 ? ”   --------   ① 英语 : 小熊 。 他 简直 一点 也 记不起来 了 , 但是 为了 这句 笑话 她 笑 了 十年 , 而且 很 爱 这句 笑话 。 “ 哦 , 去 溜冰 , 去 溜冰 吧 ! 我们 的 基蒂 也 学得 很会 溜 了 , 可不是 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