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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eremony 大典, 大典:幸福 下

大典 :幸福 下

3 山洞 对 李博 已有 如 家 的 感觉 , 每次 在外 想到 的 归宿 就是 这里 。 没 山洞 前 总是 四处奔波 躲藏 , 夜里 睡 车站 也 得 担心 警察 盘问 , 遇到 下雨 更是 只能 去 找 桥洞 一类 地方 。 那时 他 从未 睡过 完整 觉 , 现在 则 是 要 想法 别 睡 太 多 。 他 每天花 很多 时间 搞 建设 。 把 山洞 分出 大厅 、 卧室 和 厨房 , 修缮 平整 , 垒桌 砌墙 ; 用 树枝 和 蒿草 绑扎 的 门 掩盖 洞口 , 与 周边 灌木 荒草 混在 一起 , 即使 绿妹 来到 跟前 也 会 以为 山洞 消失 了 。 他 在 林中 开垦 空地 , 用 在 山下 农田 偷采 的 秧苗 种出 玉米 和 蔬菜 ; 他 还 细致 地 研究 烹调 , 实验 如何 把 野果 野菜 做 得 可口 , 也 是 一种 消磨 时间 。 以前 看 鲁滨逊 孤岛 求生 的 电视剧 , 从未 想过 自己 会 有 亲临其境 的 一天 , 但 只要 老叔 还 在 台上 , 他 就 得 藏身 人 世外 , 尽量 自给自足 , 避免 与 外界 打交道 被 发现 的 危险 。

唯一 看 世界 的 窗口 是从 鞋厂 拿 的 便携 计算机 。 政府 对 卫星 联网 的 干扰 停止 后 , 山里 的 信号 相当 清晰 。 李博 只 看 新闻 。 为了 避免 卫星 联网 耗电 太 多 , 每次 看 标题 尽快 打开 一堆 网页 , 再 断开 卫星 细看 。 他 看 新闻 不是 出于 关心 时事 , 只是 评估 自己 的 处境 。 家人 至今 不知 他 的 下落 。 而 他 的 未来 已 莫名其妙 地 和 国家 最高层 联系 在 一起 。 眼下 他 还 想不出 如何 跳出 这个 陷阱 , 一方面 盼望 老叔 失去 权力 甚至 成为 阶下囚 , 一方面 又 害怕 刺杀 主席 的 阴谋败露 , 自己 被 牵连 成 同案犯 。 怀着 这种 矛盾 心理 , 他 看 网上 那些 真真假假 的 新闻 时 总是 处于 纠结 中 。

李博 同情 正在 蓬勃 兴起 的 地方 自治 也 是 这种 心理 , 统一 还是 分裂 的 大 原则 他 不 关心 , 只是 因为 自治 会 使 老叔 的 手 不易 往 下 伸 , 他 的 危险 会少些 。 他 甚至 希望 民国初年 的 割据 再现 , 北京 更 不 容易 下来 抓捕 。 然而 在 绿妹 哥 的 地盘 同样 有 危险 。 绿妹 哥 的 势力 日益 坐 大 , 已有 两百多个 行政村 的 联防队 被 他 收编 , 听 他 调遣 , 由 他 任免 队长 。 表面 上 他 做出 协助 政府 维护 治安 的 样子 , 实际 手下 有 上万 联防队员 , 已 是 地方 军阀 的 雏形 。 目前 尽管 只用 砍刀 扎枪 一类 冷兵器 , 县 境内 也 绝对 是 没人敢 惹 的 势力 。 哪个 村庄 或 乡镇 敢 不听话 , 一 招呼 就 会 有 几百 甚至 几千 浑身 力气 的 青 壮男 过去 , 再 一 号令 就 会 夷为平地 。 连 县长 都 对 绿妹哥 笑脸 逢迎 。 福建 各派 势力 纷纷 想 把 他 拉入 自己 阵营 , 许诺 各种 优厚 条件 。 邻县 村镇 也 向 他 寻求 保护 , 绿妹哥 继续 扩大 势力范围 , 现在 的 目标 已 不是 取代 县长 , 而是 瞄准 省长 之位 。 进行 选举 还有 两年 多 的 时间 , 谁 敢 说 到 时 不能 拿到 省内 最 多 的 选票 呢 ?

李博 经过 了 前面 的 惊心动魄 , 回归 山林 自然 , 更 看清 人世间 的 争斗 如 苍蝇 竞血 , 过眼烟云 , 唯一 真实 的 是 家庭 、 妻子 和 女儿 , 唯一 渴望 的 就是 与 家人 一起 平静 地 生活 。 最 让 他 快乐 的 一次 莫过于 通过 视频 看到 女儿 。 国内 局势 使得 岳父母 不断 推迟 返回 时间 。 利用 对 网络 的 熟悉 , 他 混 在 福建 的 众多 网络 诈骗 信息流 中 打开 了 岳父母 的 计算机 摄像头 。 做出 寻找 猎物 状 进入 一下 , 不会 引起 监控 者 注意 , 毕竟 形形色色 的 网络 狩猎 太 多 了 。 监控 者 知道 李博是 顶尖高手 , 怎么 可能 会 用 如此 菜鸟 的 手法 ? 那次 正好 看到 女儿 在 计算机 上 玩游戏 。 一直 在 捷克 的 女儿 已 是 满口 捷克语 。 李博 只 看 了 几秒钟 便 退出 , 心绪 却 翻腾 了 好 几天 。

李博 从未 试图 进入 伊好 计算机 。 只是 在 她 周边 观察 。 伊好 人身 是 自由 的 , 照常上班 , 似乎 没 受 任何 影响 。 但是 所有 的 监控 手段 都 在 使用 , 手机 、 单位 电话 、 个人 计算机 、 工作 计算机 ...... 她 接触 的 可 通讯设备 、 邮箱 、 网络 社交 媒体 , 无一 不 被 监控 。 家里 暗中 被装 了 监听器 和 摄像头 , 还有 全天候 二十四 小时 对 她 的 跟踪 盯守 。 邻居 出租房 被 监控 者 当成 据点 。 伊好 对 这些 全 无意识 , 仍然 相信 李博是 在 进行 机密 项目 。 她 每次 询问 国安 委 信息中心 时 得到 的 都 是 这样 的 回答 。 李博 的 工资 每月 一分 不少 打入 他 的 银行卡 , 说明 一定 是 在工作中 。 对 她 疑惑 李博 为何 不 跟 家人 联系 , 信息中心 主任 说 秘密 的 含义 就是 对 家人 也 是 秘密 。 而 主任 同样 不 知道 李博 到底 在 哪里 , 在 做 什么 。 老叔 曾 交代 她 不要 管 , 那 以后 的 老叔 已难 见面 , 他 的 交代 也 就 照样 延续 。

伊好 着急 联系 李博 , 是因为 世界卫生组织 聘 她 去 就职 。 她 接待 调查团 时 的 表现 与 其他 中国 工作人员 形成 对比 , 给 对方 留下 深刻印象 , 对 调查团 做出 正确 判断 和 决定 起到 关键作用 。 世界卫生组织 本来 一直 在 寻觅 一位 能 信任 的 中国籍 高管 , 一致 认为 非她莫属 , 给 她 发出 了 聘书 , 请 她 尽早 上任 。 这 对 伊好 当然 是 大好机会 , 工资待遇 翻番 , 女儿 父母 都 愿意 , 自己 也 能 逃离 国内 环境 去 自由 天地 另有 一番 作为 。 联系 不上 李博 , 伊好 决定 自己 做主 接受 聘请 。 她 相信 李 博会 支持 , 虽然 涉密 职业 不 允许 他 出国 , 但 哪怕 只 为 女儿 有个 没雾 霾 的 成长 环境 , 李博 也 会 同意 。 她 会常带 女儿 回来 看 他 , 他 也 有 理由 提出 换 工作 或 干脆 离职 , 等待 解除 禁令 后 出国 团圆 。

为了 拼凑出 关于 伊好 的 完整 图景 , 那 一次 卫星 联网 让 李博 消耗 了 计算机 电池 的 百分之二十 多 。 他 既 为 伊好 感到高兴 , 又 为 家庭 将 远离 自己 的 可能 感到 惶惑 。 不过 李博 知道 这些 尚 都 没影 , 伊好 只能 失去 这次 机会 。 只要 他 还 没 被 监控 者 抓 到 , 当局 就 不会 允许 伊好 出国 , 继续 留在 北京 当 诱饵 。 除非 老叔 垮台 , 或者 能 确定 李博死 了 , 案子 了结 , 伊好 才 会 有 最终 的 自由 。

山里 最大 的 问题 是 无法 充电 。 从 鞋厂 拿 的 计算机 是 新 的 , 电池 可 持续 二十 小时 , 与 卫星 联网 则 时间 减半 。 李博 限制 自己 一天 使用 不 超过 十分钟 , 后来 是 两天 用 一次 , 再 后来 是 三天 五分钟 ...... 他 为了 解决 充电 一次 又 一次 翻山 去 县城 边 的 垃圾场 , 终于 用 残破 的 太阳能 板 、 被 更换 的 汽车 电瓶 、 淘汰 的 变压器 , 以及 废旧 电器 上 拆下 的 零件 、 仪表 、 电线 、 卡子 等 组装 出 一套 太阳能 充电 系统 。 当 充电 灯 终于 亮起 时 , 激动 让 他 全身 泛起 冷颤 , 半天 无法平息 。 他 无论如何 要 实现 充电 , 不是 为了 照明 , 他 可以 忍受 黑暗 , 随 太阳 作息 。 给 电脑 充电 当然 重要 , 也 不是 第一位 。 他 最先 进行 充电 的 , 不是 别的 , 而是 梦造仪 。 他 一直 带 在 身边 , 无论 逃跑 路上 多 不 方便 , 也 知道 梦造仪 容易 引起 怀疑 , 但是 别的 可以 扔 , 也 基本 都 扔 了 , 只有 梦造仪 始终 不 离 不 弃 , 睡觉时 都 抱 在 怀中 。

说 也 奇怪 , 李博 过去 想到 伊好 , 是 妻子 , 是 女儿 的 妈 , 是 防疫 专家 , 却 没有 性 。 概念 上 她 是 女人 , 却 不能 让 他 产生 相应 的 男性 反应 。 而 自从 他 跟 伊好 有 了 那次 梦造仪 的 性 结合 , 一切 就 扭转 了 。 她 的 其他 角色 退 为 背景 , 性 走 到 了 最 前面 。 他 几乎 每天 想 她 的 性 , 尤其 在 夜不能寐 时 , 每每 出现 的 就是 与 伊好 的 那次 梦造 仪之合 , 身体 反应 随之 难以 自制 。 性 的 影像 一层层 浮现 , 却 又 总是 缥缈 、 混杂 , 难以 捕捉 , 完全 不像 用 梦 造仪 重温 功能 那样 如临其境 。 然而 在 逃跑 路上 没有 用梦造 仪 的 安全 环境 , 也 没有 合适 氛围 。 他 不愿 仓促 去 做 , 重温 对 他 不是 单纯 的 性 活动 , 不是 为了 淫欲 , 那用 手淫 就 可 平息 。 重温 须 是 庄严 的 仪式 , 是 对 伊好 爱 的 表达 , 是 对 以往 错失 幸福 的 救赎 , 因此 只有 在 那种 伊好 也 能 接受 的 场合 , 以 如同 真实 的 方式 进行 。 当 他 终于 能 在 这 山洞 安定 下来 , 收拾 出 一个 堪称 家 的 环境 时 , 梦造仪 已 是 不 充电 便 无法 开启 。

现在 终于 可以 重温 了 。 在 等 着 梦 造仪 充电 的 过程 , 李博 又 一次 清扫 山洞 。 他 不想 在 自己 平时 睡觉 的 角落 重温 , 那里 遮雨 、 暖和 、 干燥 , 但是 空间 促狭 , 缺少 光线 。 最好 的 地方 是 大厅 中间 的 青石板 , 平整 宽敞 , 那里 十数米 高 的 洞顶 有个 敞口 , 能 看到 天空 和 云朵 , 还有 朝霞 和 晚霞 , 在 这个 季节 , 正午 时 射进 的 阳光 会 有 一刻 正好 照 上 石板 。 那 是 李博 最多待 的 地方 , 只是 因为 不 避雨 不能 当床 , 但 往往 在 晴朗 夜晚 , 他 就 在 石板 上 看着 星空 入睡 。 李博 早就 想 好 , 第一次 重温 一定 在 那里 。

李博 从 周边 林木 中摘 了 各色 枝叶 摆放在 周围 , 石板 上 则 铺满 柔软 干净 的 黄草 。 被褥 是 捡来 的 , 但 都 仔细 洗 得 很 干净 。 山洞 虽然 简陋 , 他 相信 伊好 可以 接受 。 它 是 自然 的 , 纯洁 的 , 如同 浪漫 的 桃花源 。 他用 山泉水 把 自己 从头到脚 洗 得 干干净净 。 那一刻 , 一条 羽毛 般的 火烧云 飘 在 头顶 , 夕阳 从 侧面 石缝 斜射 洞中 , 有种 舞台效果 。

在 开启 梦造 仪前 , 想到 那次 与 伊好 结合 的 场景 , 李博 已经 充分 勃起 。 如果 伊好 此刻 在 身边 , 他 相信 可以 不 开 梦 造仪 。 与 伊好 的 上次 梦造 仪之合 使 他 在 心理 上 突破 了 禁锢 牢笼 , 此后 惊心动魄 的 经历 也 给 他 注入 了 自信 和 力量 。 但是 此刻 他 需要 看到 伊好 在 眼前 , 需要 真实 地 体会 她 的 肉体 , 听到 她 的 声音 , 用 他 的 强劲 让 她 欲仙欲死 ...... 他 打开 梦造仪 开关 , 输入 密码 , 选择 重温 模式 , 让 那 一个 小时 一模一样 地 重现 ......

当 一切 结束 , 幻影 退隐 , 筋疲力尽 的 李博抱 着 被子 , 如同 抱 着 伊好 。 他 一直 没有勇气 抱 着 伊好 睡觉 , 如果 他 能 让 她 欲仙欲死 地 满足 , 他 一定 要 抱 着 她 整夜 睡 , 而 不是 沮丧 地 回到 自己 床上 。 天已 全黑 , 头顶 的 敞口 外 繁星 灿烂 。 看 一眼 在 石板 另一端 的 梦 造仪 , 电源 灯 还 亮 着 。 李博向 梦乡 坠落 , 不想 起身 去 关闭 , 反正 已经 能 充电 , 无需 再 考虑 省 电 ......

如果 李博 的 重温 不是 在 青石板 上 , 而是 在 平时 睡觉 处 , 或是 他 坠入 梦乡 前 起身 关 了 梦 造仪 , 后面 的 故事 就 不会 是 下面 的 情节 。 大约 一 小时 后 , 一颗 GPS 卫星 正好 移 到 洞顶 的 敞口 上空 , 与 安装 在 梦造 仪内 的 GPS 有源 芯片 相连 , 持续 了 二十 秒钟 。 那一刻 让 在 北京 空等 了 快 一个月 的 杨 副 总队长 一下 跳 起 , 他 原本 已 心灰意冷 , 不抱 希望 , 此刻 系统 赫然 跳出 了 定位 的 经纬度 , 精确 到 两米 范围 。

定位 出现 二十 秒 后 消失 。 杨 副 总队长 不知 怎么回事 , 但 重要 的 是 出现 了 , 有 了 定位 ! 不管 发生 的 是 什么 , 要 在 最 短时间 赶到 那里 抓住 李博 。 现在 是 黑天 , 李博 应该 原地不动 或 走 得 不远 , 而 天一亮 就 没准 了 。 人一 离开 , 不 搞 大规模 的 封锁 和 搜捕 就 不能 发现 , 而 老叔 肯定 不想 声张 , 所以 只有 争分夺秒 !

杨 副 总队长 迅速 调出 地图 。 定位点 在 福建 屏南县 山区 。 算 一下 时间 , 他 有权 优先 使用 国安 委的 公务机 , 从 开始 安排 到 起飞 怎么 也 得 一个半 小时 , 飞行 三 小时 后 还要 驱车 四五 小时 , 到 离 定位点 最近 的 位置 下车 步行 , 五公里 山路 也 得 一个多 小时 , 加 起来 需要 十小时 , 太 长 了 ! 那时 天 已亮 , 李博 很 可能 会 离开 定位点 。 看起来 必须 让 那边 的 人 提前 下手 。 杨 副 总队长 想到 从 新疆 武警 调 到 福建 武警 当 副司令 的 朋友 , 打 去 电话 , 像 公事 , 又 像 私情 , 请 对方 派 屏南县 的 武警 马上 去 抓 人 。 「...... 这是 国安 委的 机密 任务 , 别 担心 程序 , 我 一到 就 把 手续 给 你 。 这 事 是 我 直接 执行 。 只是 为了 抢 时间 请 你 协助 一下 。 不能 跟 任何 部门 透露 , 抓 到 犯人 后 就 地 羁押 , 不 允许 任何人 接触 , 我 明早 七点 前 一定 赶到 ! 」 4 李博 从 梦 中 惊醒 时 , 以为 使劲 叫喊 能 摆脱 噩梦 。 前面 梦到 的 是 与 伊好 相拥 而 抱 , 怎么 变成 一群 厉鬼 压在 身上 。 清醒过来 , 噩梦 不是 梦 , 伊好 踪影 全无 。 强光 手电 如 利刃 挥舞 切碎 着 黑暗 。 数个 武警 士兵 压 得 他 全身 骨头 发出 错位 声响 , 如同 断折 。 数十名 持枪 武警 在 洞外 摆 着 夸张 的 射击 姿势 。 一群 带路 的 当地 民警 在 外围 。 武警 指挥官 命令 一半 人 留下 彻底搜查 洞里 洞外 , 再 细小 的 物品 ── 尤其 跟 电子设备 有关 的 ── 务必 无一 遗漏 。 「 这是 总队 下 的 死 命令 ! 恨不得 跟 我 说 了 十八 遍 ! 」 指挥官 强调 。 夜色 中 被 惊起 的 群鸟 在 山林 上方 盘旋 嘈杂 , 夹杂着 森林 深处 野狐 冷冷的 哀叫 。 李博 被 关进 镇 派出所 。 看守室 是 占 了 审讯 室 一半 的 大 铁笼 。 原来 关 在 里面 的 小偷 被 警察 踢 屁股 一脚 放走 , 腾出 笼子 只关 李博 。 执行 抓捕 的 县 武警 必须 在 这里 等待 北京 来 人 押解 李博 。 既然 上面 把 这个 犯人 说 得 那么 重要 , 指挥官 给 派出所 的 每个 门窗 都 派 了 士兵 站岗 , 自己 带 着 几个 军官 和 派出所 的 头儿 在 办公室 里 喝酒 聊天 耗时间 , 一块 看守 这个 要犯 。 外屋 传来 值班 警察 打招呼 :「 哎呀 , 老板 老板娘 亲自 来 送菜 , 这 怎么 敢当 ? 」 「 服务员 都 睡 了 , 我 看 要 下雨 就 开车 送 一趟 。 」 是 小梁 的 声音 。 「 来个 电话 我们 去取 就是 啦 ! 」 「 没事儿 , 反正 也 是 待 着 。 今晚 怎么 上 了 这么 多岗 ? 」 「 刚 从 北山 山洞 抓 了 个 逃犯 , 是 上面 点 的 要犯 ...... 」 一筐 瓷器 掉 在 地上 的 碎裂声 。 「 哎 ── 老板娘 小心 别 摔 着 ! 」 「 咋整 的 ? 这么 笨 ! 」 小梁 大声 责备 , 不 留面子 。 「 没关系 , 没关系 ,」 警察 打圆场 。 「 我们 用手 抓 着 都 能 吃 , 哈哈哈 。 」 「 她 被 你 说 的 要犯 吓 着 了 。 」 小梁 也 转而 说 笑 。 「 不用 怕 , 不是 暴力 犯 , 看上去 是 搞 技术 的 , 带 着 谁 也 搞 不 明白 的 电子设备 。 」 「 是不是 特务 啊 ? ...... 」 小梁 有 了 兴趣 。 「 管 他 是 什么 , 我们 只 做 我们 的 。 天一亮 北京 来 人 就 接 走 。 」 说 着 话 门开 了 。 值班 警察 送 进 装满 餐盒 的 塑料 口袋 。 武警 指挥官 沉着脸 挡住 欲 跟进 的 小梁 。 但是 小梁 已 透过 指挥官 肩膀 看到 了 笼子 里 的 李博 。 他俩 目光 碰到 了 一起 , 虽然 只 一下 就 被 关上 的 门 隔断 , 但 李博能 感觉 小梁 认出 了 他 。 他 还是 被 抓时 的 裸体 , 坐在 笼子 中间 的 笨重 铁椅 中 , 双手 分铐 在 两侧 扶手 , 两脚 被 铁链 捆 在 两侧 椅腿 上 。 好 在 分开 的 两腿 中间 被 警察 扔 了 件 衣服 盖住 。 李博 没 看到 绿妹 。 她 应该 是 猜 到 了 被 抓 的 是 李博 , 才 慌乱 地 摔 了 餐具 。 山雨欲来 的 风 正在 刮起 , 室外 摇曳 的 树 发出 响成 一片 的 树叶 碰撞 声 。 摆 上菜 接着 喝酒 , 派出所 所长 向 表示 不满 的 武警 指挥官 解释 了 餐馆老板 夫妇 的 身分 。 指挥官 是 本县 的 武警 , 马上 就 明白 了 警察 们 为什么 对 老板 夫妇 那么 客气 , 觉得 自己 刚刚 对 老板 有点 生硬 。 所长 摆 了 一番 老板 夫妇 的 龙门阵 , 他俩 两个 月 前 才 到 镇上 开 饭馆 , 现在 镇上 的 公费 吃饭 基本 都 去 那里 , 除了 是 向 老板娘 的 哥哥 示好 , 也 因为 老板娘 厨艺 好 , 又 干净 。 「 老板娘 人 不错 , 挺 实在 , 不像 她 老公 仗势欺人 ...... 」 小梁 刚 被 绿妹哥 扣下 时 , 鞋 老板 用 了 各种 手段 和 关系 要车 和 小梁 , 还 向 警方 报 了 案 , 所以 派出所 当时 也 卷入 其中 。 鞋 老板 是 福建 地面 上 的 实力 人物 , 绿妹 哥 看 明白 这点 后 , 便 同意 让 小梁 开车 回 福州 , 当然 得 带 着 绿妹 一块 去 。 但是 小梁 却 表示 不想 回 福州 了 , 愿意 跟着 绿妹 哥干 , 用 他 的话 说 「 这里 好玩 」。 听到 小梁 在 电话 里 亲口 这样 说 , 鞋 老板 也 就 撤 了 案 , 大方 地 把 小 梁开 的 奔驰车 真 当做 彩礼 过户 给 绿妹哥 , 声称 他 和 绿妹哥 以后 就是 亲家 。 两人 都 在 对 未来 的 展望 中 看到 了 对方 的 作用 。 菜 可口 , 酒 足够 , 边 吃 边 聊 。 门窗 有岗 , 屋内 有人 , 笼子 有 门锁 , 又 加 了 最 粗 的 锁链 。 笼子 里 的 铁椅 是 焊 在 地上 的 , 犯人 手有 铐 , 脚有 镣 , 不 担心 出 任何 情况 , 自然 可以 开怀畅饮 。 随着 酒精度 提升 , 从 聊天 变成 大呼小叫 地 划拳 , 到 最后 七 倒八 歪地 睡着 。 有 的 坐在 椅子 上 仰头 叉 腿 , 有 的 趴在 桌上 打呼噜 , 还有 的 干脆 躺 在 地上 。 只 剩 一个 看上去 文静 , 却是 怎么 也 喝 不 倒 的 派出所 副所长 自斟自饮 。 他 脸色 刷白 , 睡意 毫无 。 没 喝酒 前 因为 职位 最低 不 说话 , 半瓶 白酒 下肚 就 变 了 一个 人 , 不是 拉着 这个 唠叨 , 就是 缠 着 那个 说话 。 等 其他人 都 睡 了 , 实在 没 人 对话 , 就 隔 着 铁栏 跟 李博聊 。 「...... 从小 我 爸妈 叫 我 『 十万个 为什么 』, 啥事 我 都 要 问 为什么 , 经常 搞 得 他们 要 崩溃 。 上 小学同学 给 我 的 外号 是 『 好奇 猫 』, 那 外号 跟 了 我 好多年 。 现在 总算 没 人 叫 了 , 但 我 实际上 还是 总 忍不住 好奇 。 他 说 上面 不许 我们 审 你 ,」 好奇 猫 指指 打呼噜 的 武警 指挥官 ,「 甚至 不让 跟 你 说话 , 让 我 更 好奇 。 现在 他们 一个个 都 成 烂泥 了 , 没 人 听 得到 , 我 不问 你 十万个 为什么 , 就 问 一个 , 一个 ── 老兄 你 到底 做 了 什么 梦 ? 有 这么 大 的 能量 ? 嘿嘿 , 是 中国 梦 吗 ? ...... 他 说 因为 你 做梦 才 定出 了 你 的 坐标 。 要不是 有 坐标 , 我们 就是 擦肩而过 也 发现 不了 那个 鬼洞 啊 ! 藏得 那么 严实 。 老兄 , 就 告诉 我 这 一个 事儿 , 你 做 的 是 啥 梦 ? ...... 」 李博 猜想 的 被 好奇 猫 证实 ── 看来 就是 梦造仪 被 追踪 了 。 他 原本 以为 梦造仪 不 联网 , 也 不会 被 追踪 , 看来 是 大意 了 。 别人 想不到 鞋能 被 联网 , 梦造仪 当然 也 可能 有 他 想不到 的 追踪 方式 。 他 是 干 监控 的 , 应该 知道 这 一点 , 怪 不了 别人 , 是 他 自己 的 渴望 遮蔽 了 谨慎 。 不过 反过来 想 , 他 能 因为 谨慎 再 不 开梦造 仪 吗 ? 山里 的 寂寞 使 他 对 伊好 的 渴望 一天天 增长 , 他 是 不 可能 不 打开 梦造仪 的 。 这次 不 开 , 下次 也 会 开 。 这次 谨慎 了 , 下次 还 能否 谨慎 , 因此 不如说 这 就是 他 的 命中注定 。 外面 下 起 暴雨 。 打 得 彩钢 屋顶 一片 哗啦啦 响 。 雨 的 气息 从 窗外 扑鼻 而入 。 虽 是 南方 , 深秋 的 天气 也 很凉 , 李博冷得 有些 发抖 。 好奇 猫 唠唠叨叨 , 是 那种 不达 目的 就 死缠 不休 的 人 。 「...... 给 我 讲讲 吧 。 天亮 就 见不着 你 了 。 据说 是 国安 委的 专机 到 福州 接 你 。 这 事儿 我 明白 , 不让 把 你 带到 县城 , 就是 避免 他人 接触 你 。 怕 的 是 啥 ? 这 是 我 想 听 的 ! 天亮 咱们 各走 一方 , 我 保证 不 告诉 任何人 ...... 」 派出所 装 的 灯 是 冷 白光 , 在 时 紧时 疏 的 雨声 中 感觉 更 冷 。 李博 看着 好奇 猫 , 那张 脸上 的 神态 有点像 求知 儿童 。 李博 在 国安 委干 了 这么 多年 , 基本 了解 是 有 的 。 抓 他 不是 为了 从 他 这 知道 什么 , 而是 怕 别人 从 他 这 知道 什么 。 好奇 猫 看 得 没错 , 北京 下令 不让 当地 警察 审问 , 不让 把 他 带到 县城 , 都 是 为了 避免 被 人 知道 他 所 知道 的 。 照理说 最 彻底 的 莫过于 一颗 子弹 了 。 让 他 活着 还要 用 专机 接 他 去 北京 , 为的是 查出 他 有没有 把 知道 的 告诉 他人 , 或是 留下 文字 和 证据 。 在 中共 内部 权斗中 , 以 这种 方式 保护 自己 几乎 成 了 惯例 。 调查者 不能 冒 干掉 李博 导致 内幕 公布 的 风险 , 必须 让 他 活着 , 从 他 嘴里 抠出 他 离开 北京 后 接触 过 的 每个 人 , 全部 抓捕 审问 , 压榨 出 所有 信息 。 李博 没 告诉 任何人 , 也 没 留下 任何 材料 。 他 只 希望 过 平安 日子 , 哪怕 后半辈子 无声无息 什么 都 不 做 。 可是 对方 怎么 会 相信 ? 一定 要 查个 底朝天 ! 对 路上 偶然 碰到 的 行人 , 或是 卖东西 的 店主 , 或是 在 垃圾场 驱赶 他 的 河南 垃圾 霸 , 他 怎么 说 都 没关系 , 不能 说 的 是 绿妹 。 在 调查者 看来 , 她 是 唯一 没 被 发现 的 联络人 , 李博 千里迢迢 投奔 她 , 说明 对 她 的 信任 , 完全 可能 把 秘密 托付给 她 。 她 是 农家女 , 她 哥 却是 地方 自治 的 头 , 与 福建 各派 势力 有 关系 。 那些 势力 有 的 串联 东南 联省 自治 , 有 的 参与 三号 常委 暗中 筹备 的 复辟 北伐 。 李博 知道 的 秘密 , 哪怕 只 被 他们 掌握 其中 一点 ── 谋杀 主席 的 电子 蜂 是 在 国安 委 楼顶 放飞 的 , 便 足以 一夜之间 让 老叔 垮台 。 因此 审问者 一定 会 把 绿妹 层层 剥皮 , 对 她 使用 连 铁打 汉子 都 会 被 搞垮 的 手法 , 要 榨出 被 认定 藏 在 她 那里 的 秘密 。 李博 与 绿妹 虽 只是 人生 中 的 短促 相交 , 但 她 是 让 他 成为 真正 男人 的 第一个 女人 , 又 在 他 落难 时救 了 他 , 他 怎么 能 成为 毁灭 她 的 人 ? 可是 他 非常 清楚 自己 一定 顶不住 。 他 可以 逼真 地 想象 出要 面对 的 审问 , 一步 一步 抠出 他 离开 信息中心 后 的 每 一天 的 每 一个 细节 , 接触 的 每 一个 人谈 的 每 一句 话 。 他 不 可能 咬紧牙关 不 说出 绿妹 , 任何 编谎 都 会 被 那 审问 找出 破绽 , 撬开 缝隙 后 穷追猛打 , 用 形形色色 的 刀子 、 凿子 、 大锤 、 镐头 往外 挖 , 直入 人 的 意识 和 潜意识 , 挖 得 内脏 血淋淋 , 脑浆 白花花 ...... 没 人 顶得住 能 摧毁 任何 抗拒 意志 的 审问 , 最终 一定 会 被 攻破 。 他 更 怕 的 是 伊好 的 命运 。 至今 伊好 能 自由 , 是因为 自己 没 被 抓 。 她 既 被 当 诱饵 , 也 是 避免 打草惊蛇 。 只要 自己 一 落网 , 就 必定 抓伊好 , 哪怕 只 为 胁迫 他 , 或是 对证 他 的 口供 。 虽然 伊好 对 他 参与 的 事 不知情 , 却 知道 梦造仪 。 顺着 她 给 刘刚 签名 的 报告 , 便会 挖出 她 和 刘刚 的 性行为 , 包括 到 不了 性高潮 而 签名 的 细节 。 伊好 怎么 受得住 ? 会 不会 自杀 ? 即使 她 最终 能 获释 , 也 是 一切 皆 毁 , 后半生 还有 什么 指望 ? 而 妈妈 沦落 , 爸爸 是 叛国罪 人 , 女儿 又 会 是 怎样 的 人生 ? 这 一切都是 因为 他 , 也 取决于 他 , 只有 他 能 改变 , 他 必须 改变 ! 在 李博 翻来覆去 想 这些 时 , 绿妹 向 小梁 承认 了 李博找 过 她 , 但 保证 什么 都 没 发生 , 只是 带 他 到 了 山洞 后 再 没 见 过 。 小梁 先是 狠揍 了 绿妹 一顿 。 打 看出 绿妹 从不 向 她 哥 告状 后 , 他 的 动手 就 越来越 频繁 , 边 揍 边 骂 「 操 你 妈 」 时 , 想着 现已 是 尼姑 装束 的 绿妹 妈 , 想到 自己 真操 过 绿妹 哥 的 妈 而 性欲 大发 , 便 扒 光 还 在 哭泣 的 绿妹 泄 了 欲 , 随后 独自 喝酒 考虑 该 怎么办 。 他 不 关心 李博 到底 干 了 什么 , 但 知道 只要 牵连 了 绿妹 , 就 会 被 审出 李博 曾 是 嫖客 和 自己 拉皮条 的 历史 , 弄不好 还会 把 自己 操过 绿妹 妈 的 事 搞 出来 。 乡下人 最 喜欢 这种 黄 故事 , 那时 绿妹 哥 的 脸 丢 得 大 了 , 还 想 当选 什么 议员 县长 ? 在 那些 道貌岸然 的 政客 面前 也 抬 不 起头 。 绿妹哥 一定 会 杀人 , 他小梁 十有八九 活不成 。 想来想去 , 小梁 决定 主动 告诉 绿妹哥 。 趁着 危害 没 发生 还 来得及 , 与其 事后 杀 自家人 , 不如 事先 杀 李博 。 李博 没命 了 , 过去 的 事 就 没 人 知道 , 也 不会 再 提 。 只是 不 知道 绿妹哥 是否 相信 绿妹 只 给 李博 带路 没 别的 , 连小梁 自己 都 怀疑 。 他 知道 李博对 绿妹 一片痴心 , 也 知道 绿妹 对 李博 心怀 感激 。 到 山洞 有 那么 长 独处 时间 , 他们 真 会 什么 都 没 做 吗 ? 不过 要保 自己 就 顾不了 那么 多 了 。 小梁 甚至 闪过 念头 , 绿妹 真 要是 被 她 哥 干掉 , 自己 就 可以 名正言顺 再娶 良家 女孩 了 。 在 小梁 陷入 对 新 妻子 的 幻想 时 , 杨 副 总队长 请求 帮忙 的 福建 武警 副司令 也 未 入眠 。 他 虽 未 提 任何 疑问 就 指令 屏南县 武警 按 杨 副 总队长 的 要求 执行 抓捕 , 心里 却 想 知道 抓 的 是 什么 人 。 接到 完成 抓捕 的 报告 时 , 他 让 指挥官 拍 一张 被 抓者 的 照片 传来 。 因为 武警 不 掌握 人脸 数据库 , 他 便 请 省公安厅 副厅长 帮忙 , 只 转 去 了 图像 , 别的 没说 。 照理说 只 需 计算机 搜索 若干 时间 , 那位 常在 一块 打牌 喝酒 的 副厅长 却 隔 了 两个 半小时 才 回话 。 「...... 这是 我们 正在 找 的 重要 犯人 , 希望 移交 给 我们 公安 。 」 「 老哥 , 不是 我 不 给 你 面子 , 这是 国安 委让 我 抓 的 人 , 给 公安 我 说不过去 啊 。 」 「 不会 让 你 为难 的 。 你 不用 办 移交 , 只 需要 告诉 犯人 现在 所在 的 地点 , 我 派 人 去 。 这是 福建 地盘 , 谁 抓 人 都 得 先 经过 我们 。 」 「 这 ...... 让 我 为难 啊 ...... 」 「 对 这个 案犯 , 我们 内部 定 的 举报 奖金 是 三十万元 。 只要 告诉 我 地点 , 立刻 就 转 到 你 名下 。 按照 举报人 保护 规则 , 不会 让 外人 知道 。 」 其实 这 三十万元 是 副厅长 临时 决定 从 秘密 经费 中 支取 。 副厅长 是 福建 自治 派 的 核心人物 之一 。 接到 武警 总队 副司令 的 电话 时 , 开始 还 暗暗 不满 休息 被 打搅 , 当 公安厅 甄别 中心 传回 人脸 搜索 结果 时 , 发现 是 一直 求 而 不得 的 李博 , 立刻 困意 全无 。 撞 上 了 什么样 的 好运气 , 竟然 送上门 来 ! 自治 派 一直 认为 李博是 揭开 主席 被 刺 之谜 的 关键 , 如果 能 让 李博 证实 老叔 是 幕后 黑手 , 或 哪怕 是 让 民众 有 足够 理由 这样 认为 , 整个 形势 立刻 就 能 翻盘 。 北京 失去 合法性 , 各省 自治 或 联省 自治 自然 就是 理所应当 , 再下 一步 就 可以 把 生米煮成熟饭 。 副厅长 当即 把 自治 派 其他 高层 人物 从梦中 叫 起 , 协商 结果 是 无论如何 都 要 把 李博 抢 到手 , 不惜 经受 北京 的 任何 制裁 。 就 在 各方 都 围绕 着 李博 打主意 时 , 李博 完全 不 知道 。 不过 他 也 在 那个 时间 做出 了 决定 。 「 给 我 点水 。 」 他 对 好奇 猫 说 。 好奇 猫 拿 起 前端 固定 了 一个 不锈钢 碗 的 竹竿 , 往碗 里 到 了 水 。 那 是 专给 像 李博 一样 四肢 被 铐 的 犯人 喂 水 的 。 「 给 我 开 个头 ── 你 做 的 是 啥 梦 ? 」 好奇 猫 的 好奇心 真是 十分 执着 , 把 碗 伸 到 李博 探头 刚刚 构 不到 的 距离 。 李博 舔 了 舔 嘴唇 。 「 变 女人 。 」 「 变 女人 ? 」 好奇 猫 来劲儿 了 。 「 咋变 ? 真变 假变 ? 是 你 变 ...... 」 李博 张开嘴 。 好奇 猫挠 挠 蓬乱 的 头发 。 「 再 多 说 一句 嘛 ! ── 是 你 做 的 梦 ? 」 「 不是 梦 , 真变 。 」 好奇 猫大惊 。 「 逗 咱 吧 , 不 信不信 ! 」 「 现在 的 科学技术 , 你们 根本 跟不上 。 」 李博 闭上眼睛 。 「 快 讲 , 快 讲 , 我信 , 给 你 水 ! 」 好奇 猫 生怕 李博 又 陷入 沉默 , 把 碗 伸 到 了 李博 嘴边 。 李博 一口气 喝光 水 。 好奇 猫 眼巴巴 地 等 着 他 。 「 其实 我 没犯 什么 大事 , 也 就是 跟 你 差不多 , 好奇心 重 了 点 。 问题 出 在 那个 仪器 , 上面 怕 被 人 知道 的 也 是 那 仪器 。 」 李博朝 放在 证物 枱 上 的 梦 造仪 撅 了 撅 下巴 。 「 那 仪器 能 变性 。 」 「 是 这个 ? 」 好奇 猫 拿 起梦造 仪 。 「 能 变性 ? 变 女人 ? 咋变 ? 咋变 ? 」 「 你 可 不能 往外 说 。 」 「 不说 , 不说 , 我 保证 ...... 说 了 我 的 姓 倒 过来 写 。 」 「 你 姓 王 吧 ? 」 「 你 咋 知道 ? 」 好奇 猫大惊 。 「 行 了 , 行 了 , 我 已经 到 这分 上 , 你 就是 往外 说 也 不用 我 操心 了 。 那 仪器 是 国安 委的 『 中国 梦 』 秘密 工程 研发 的 产品 , 能 让 人 短时间 内换 性别 。 我 是 参加 研发 的 , 亲身 试 过后 上瘾 了 。 等到 项目 叫停 , 要 把 仪器 封存 , 我 就 把 仪器 偷出来 了 ...... 」 对于 李博讲 案件 , 好奇 猫 已经 没 兴趣 , 全 被 变性 吸引 了 。 「 说 说 变性 是 咋 回事 吧 ! 男人 真能 变 女人 ? 是 感觉 变 , 还是 真变 ? 」 「 从 感觉 到 身体 都 变 。 」 「 都 变 ? 会出 乳房 ? 」 「 我 说 了 , 都 变 。 」 「...... 怪哉 , 怪哉 ...... 」 好奇 猫 仰脖 灌 了 一 杯酒 , 在 转椅 上 拧 来 拧 去 。 用脚 猛 蹬 让 转椅 转圈 , 又 突然 用脚 煞车 , 瞪 大 眼睛 :「 下面 变 不变 ? 」 「 说 过 了 , 都 变 。 」 「 还 能 再 变回来 ? 」 「 看 仪器 使用 时间 的 长短 , 照射 十分钟 , 可以 变性 半小时 , 然后 自己 就 会 变回来 。 」 好奇 猫 又 猛 仰脖 灌 了 一 杯酒 , 眼中 已有 朦胧 , 好奇 之光 却 越加 闪烁 。 他手 拿 梦 造仪 来回 琢磨 。 难道真 有 这种 玩意 ? 怪不得 北京 这么 重视 , 一个劲儿 强调 电子设备 。 即使 好奇 猫 没 喝 多 , 他 也 不会 怀疑 搞 中国 梦 需要 研发 这种 仪器 。 若 是 国家 给 每个 派出所 配备 一台 这种 设备 , 人们 就 不会 去 琢磨 什么 维权 、 抗议 示威 、 颠覆 政权 那些 事 , 都 会 到 派出所 来 排队 体验 。 多 奇特 的 体验 啊 ! 如果 收钱 , 得 发多大 的 财 ! 国家 不用 收税 都 能 富得 不得了 ! 一声 钟音 , 门 上方 挂 的 LED 灯 电子钟 显示 凌晨 三点 半 。 「...... 快到 了 ...... 快到 了 ...... 」 好奇 猫 看着 电子钟 嘀咕 。 「 顶多 再有 两三个 小时 北京 的 车 就 到 了 。 」 他 站 起身 , 戴上 了 警帽 , 整理 一下 制服 。 「 我 是 当班 民警 , 有 权力 也 有 义务 对 查获 的 赃物 进行 验证 。 告诉 我 怎么 开 这个 仪器 。 」 到 了 这 一刻 , 对 自己 应该 怎么 做 , 李博 已经 想 好 。 以 他 所 知道 的 秘密 , 即使 最终 查明 他 没有 私藏 记录 , 没有 做 备份 , 没有 转移 材料 , 也 没有 告诉 任何人 , 他 仍然 活不成 。 无论如何 他 都 不 可能 被 放掉 , 有 丝毫 理性 就 不会 抱 幻想 , 哪怕 他 发尽 誓言 绝不 外传 , 弄权 者 又 怎么 会 相信 ? 只有 死亡 最 可靠 , 秘密 随 尸体 焚化 才 最 放心 。 李博对 自己 会 死 已 不 害怕 , 后悔 的 是 早晚 是 死 却 没 在 被 抓前 下决心 。 那时 死 了 , 老叔 就 不会 知道 有绿妹 , 也 不 需要 动伊好 。 一切 如同 没 发生 , 只是 世上 无声无息 地少 了 他 这个 人 , 像 蒸发 了 一滴水 。 而 现在 他 还 活着 , 手脚 被 铐 , 已 无法 自己 做到 肉身 死 , 那 就 只有 让 精神 死 。 当 他们 面对 一个 忘掉 了 一切 的 人 , 绿妹 根本 不 存在 , 伊好 是 谁 想不起来 , 国家 和 政权 更 不可理喻 , 整个 世界 都 是 一片空白 ...... 跟 一个 死人 还有 什么 区别 呢 ? 李博 指点 好奇 猫 打开 梦造仪 下面 的 小盖 , 拨开 保险 滑片 , 露出 遗忘 功能 的 红色 按钮 。 「...... 按住 十秒 后 会 要求 输入 密码 。 」 梦造仪 的 显示屏 上 出现 输入 密码 的 接口 。 李博 先是 跟 好奇 猫 连续 叮嘱 了 两遍 :「 输入 密码 按下 确认 后 , 梦造仪 的 辐射 头要 一直 对准 我 的 头 , 距离 始终 不能 超过 两米 。 最 关键 的 是 保证 时间 , 必须 达到 十分钟 才能 看到 变化 。 」 听到 好奇 猫 无误 地 重复 了 这 叮嘱 , 李博才 把 密码 告诉 他 。 好奇 猫 看着 李博 两腿间 的 衣服 , 稍显 不好意思 :「 那 衣服 是不是 得 拿 开 , 要 不怎么 能 证明 ? 」 李博 晃晃 被 铐 的 手 表示 无能为力 。 好奇 猫 看看 周围 , 其他人 都 在 酣睡 。 他 在 喂 水 的 竹竿 碗 里 放 了 几块 吃剩 的 猪头肉 , 伸进去 倒 在 铁椅 扶手 前面 的 突出 部分 。 他 不是 为了 给 李博 吃 的 , 而是 往 回收 竹竿 时 把 盖住 李博 下身 的 衣服 碰掉 在 地上 。 能 看到 男人 变 女人 让 好奇 猫 好 激动 。 这么 奇妙 的 事 以后 能 吹 多少 年 啊 ! 现在 不看 , 人 被 带走 就 再 没 可能 了 。 此时 机会 绝妙 , 啥 都 不 耽误 , 啥 痕迹 都 不会 落 。 反正 人 也 跑不了 , 仪器 只是 隔 着 距离 照 一下 , 不会 有 任何 风险 。 好奇 猫 再次 看 周围 , 一切 没 问题 。 他 拿出 手机 放 好 位置 , 打开 视频 拍摄 , 那 可以 证明 他 不是 吹牛 。 「 好 了 , 咱们 开始 ! 」 好奇 猫 输入 密码 。 「 一 、 二 、 三 ! 」 按下 确认 , 开始 计时 。 李博 看到 了 伊好 抱 着 女儿 , 好像 圣母 抱 着 婴儿 。 他 感到 了 一种 要 把 他 拉开 的 力量 , 风声 在 耳边 低 吼 。 他 使出 全身 力气 , 用 想象 中 的 钢刀 要 把 那 形象 刻下 , 如刻 在 石头 上 那样 刻进 大脑 。 刻下 的 石屑 夹杂着 钢铁 的 火星 如 烟花 四溅 。 钢刃 撞击 的 声音 变成 雷鸣 。 然而 她们 轻轻 飞 起 , 刚刚 刻下 的 却 什么 都 未留下 。 她们 向 远方 飞去 , 越来越 远 。 女儿 一直 回头 看 他 , 小手 摆动 , 而 伊好 已 是 背朝 他 , 面向 正在 飞往 的 远方 。 他 向 深渊 坠落 的 一刻 , 最后 的 欣慰 是 , 随着 记忆 离 他 远去 , 伊好 在 走向 新 的 生活 , 女儿 不会 失去 母亲 呵护 。 虽然 丈夫 和 父亲 去 了 哪会 是 终生 解不开 的 谜 , 但是 那 又 有 什么 ? 这 世界 被 带走 的 、 永不 解 的 谜 , 岂不是 太多太多 ...... 十分钟 到 了 , 好奇 猫 按 停 遗忘 功能 的 红 按钮 。 他 的 眼睛 一直 在 李博 的 胸脯 和 两腿间 来回 扫视 , 可是 那个 IT 宅 男 没有 胸毛 的 胸脯 并 无 变化 , 扁平 照旧 , 肋骨 照旧 , 乳头 也 未 从 红豆 变成 葡萄 。 两腿间 那个 软 趴 趴 的 阴茎 也 未 缩小 , 反而 逐渐 膨胀 , 硬硬 地 翘 了 起来 。 他 抬 眼看 李博 的 脸 , 倒 是 跟 前面 的 脸 发生 了 变化 。 在 肮脏 和 中年男人 的 皱纹 之下 , 浮现 出 一种 无比 纯洁 和 天 真的 神态 , 其中 再 无 焦虑 与 痛苦 , 没有 对 世界 的 任何 牵挂 , 如同 在 梦游 中 的 梦中人 。 当 与 他 的 视线 对 在 一起 , 李博向 好奇 猫 婴儿 般 嫣然一笑 , 让 好奇 猫 恐惧 得 跳 了 起来 , 一溜烟 退 到 房间 的 另一端 。 李博 随后 发现 了 好奇 猫 放在 铁椅 扶手 上 的 猪头肉 。 手腕 被 铐 住 , 手指 可以 动 。 他用 手指 拨动 几下 , 随即 用 拇指 和 食指 拈住 , 低下头 凑近 眼睛 仔细 看 , 再 伸 着 鼻子 认真 闻 , 便 津津有味 吃 起来 。 他 并 不 狼吞虎咽 , 一片 酱 猪头肉 分成 好几口 。 与其说 充饥 , 不如说 欣赏 , 似 是 初次 品尝 到 的 天下 最美 滋味 , 让 他 欣喜 , 让 他 的 脸上 随着 咀嚼 荡漾 起 波光粼粼 的 幸福 。 当新 一天 的 晨曦 开始 降临 地球 的 这个 角落 , 杨 副 总队长 一行 三辆 越野车 已离 目的地 不远 , 却 意外 看到 山下 两三公里 处有 五辆 闪着 灯 的 警车 从 小路 插 到 了 前面 ; 接着 听到 山影 幢幢 的 小镇 方向 传来 数声 枪响 , 那 是 绿妹 哥带 着 上百 联防队员 包围 了 派出所 , 鼓噪 着 要 抢走 李博 , 据守 派出所 的 武警 在 鸣枪示警 。 派出所 警察 都 被 武警 缴械 看押 , 因为 所长 接到 公安厅 副厅长 的 电话 , 命令 把 犯人 移交 给 即将 赶 去 的 屏南县 公安 , 忠于职守 的 武警 指挥官 当即 先发制人 , 翻脸不认 前夜 还 交杯 换盏 的 酒友 。 公安厅 副厅长 不得不 向 武警 副司令 允诺 奖金 翻倍 , 要 他 命令 派出所 内 的 武警 指挥官 把 李博 交给 公安 。 而 绿妹哥 招来 的 更 多 联防队员 正 从 四面八方 赶到 , 先头 赶到 的 摩托车 已 把 小镇 道路 塞得 水泄不通 , 其他 车 都 无法 通行 。 铁笼 却 如同 风暴 中心 纹丝 无扰 。 铁椅 中 落入 睡乡 的 李博 万事 不知 , 铁铐 脚镣 没有 痛苦 , 尘世 烦恼 全无 牵挂 , 相伴 他 的 只有 初生儿 那般 纯洁 和 甜蜜 的 梦境 ...... 大地 透明 , 天空 五彩 , 花香鸟语 , 雨露 滋润 , 幸福 人 的 幸福 世界 宛如 母亲 温柔 的 子宫 ......

大典 :幸福 下 Canon: Happiness Next Канон: Счастье Далее

3 山洞 对 李博 已有 如 家 的 感觉 , 每次 在外 想到 的 归宿 就是 这里 。 3 The cave already feels like home to Li Bo, and this is where I think of home every time outside. 没 山洞 前 总是 四处奔波 躲藏 , 夜里 睡 车站 也 得 担心 警察 盘问 , 遇到 下雨 更是 只能 去 找 桥洞 一类 地方 。 Before the cave, I always run around and hide, and I have to worry about police interrogation when I sleep at the station. When it rains, I can only find places like bridges and caves. 那时 他 从未 睡过 完整 觉 , 现在 则 是 要 想法 别 睡 太 多 。 He never slept completely back then, now he wants to think not to sleep too much. 他 每天花 很多 时间 搞 建设 。 He spends a lot of time on construction every day. 把 山洞 分出 大厅 、 卧室 和 厨房 , 修缮 平整 , 垒桌 砌墙 ; 用 树枝 和 蒿草 绑扎 的 门 掩盖 洞口 , 与 周边 灌木 荒草 混在 一起 , 即使 绿妹 来到 跟前 也 会 以为 山洞 消失 了 。 Separate the cave from the hall, the bedroom and the kitchen, repair it and level it, and build the wall with the table; cover the opening with a door tied with branches and wormwood, mixing with the surrounding shrubs and grass, even if the green girl comes to the front, it will think the cave has disappeared. 他 在 林中 开垦 空地 , 用 在 山下 农田 偷采 的 秧苗 种出 玉米 和 蔬菜 ; 他 还 细致 地 研究 烹调 , 实验 如何 把 野果 野菜 做 得 可口 , 也 是 一种 消磨 时间 。 以前 看 鲁滨逊 孤岛 求生 的 电视剧 , 从未 想过 自己 会 有 亲临其境 的 一天 , 但 只要 老叔 还 在 台上 , 他 就 得 藏身 人 世外 , 尽量 自给自足 , 避免 与 外界 打交道 被 发现 的 危险 。

唯一 看 世界 的 窗口 是从 鞋厂 拿 的 便携 计算机 。 政府 对 卫星 联网 的 干扰 停止 后 , 山里 的 信号 相当 清晰 。 李博 只 看 新闻 。 为了 避免 卫星 联网 耗电 太 多 , 每次 看 标题 尽快 打开 一堆 网页 , 再 断开 卫星 细看 。 他 看 新闻 不是 出于 关心 时事 , 只是 评估 自己 的 处境 。 He reads the news not out of concern for the current affairs, but just to assess his own situation. 家人 至今 不知 他 的 下落 。 而 他 的 未来 已 莫名其妙 地 和 国家 最高层 联系 在 一起 。 眼下 他 还 想不出 如何 跳出 这个 陷阱 , 一方面 盼望 老叔 失去 权力 甚至 成为 阶下囚 , 一方面 又 害怕 刺杀 主席 的 阴谋败露 , 自己 被 牵连 成 同案犯 。 怀着 这种 矛盾 心理 , 他 看 网上 那些 真真假假 的 新闻 时 总是 处于 纠结 中 。 With this ambivalence, he is always in a quandary when he reads true or false news on the Internet.

李博 同情 正在 蓬勃 兴起 的 地方 自治 也 是 这种 心理 , 统一 还是 分裂 的 大 原则 他 不 关心 , 只是 因为 自治 会 使 老叔 的 手 不易 往 下 伸 , 他 的 危险 会少些 。 Lieb sympathizes with the mentality of the burgeoning local self-government, and he is not concerned with the general principle of unity or division, but only with the fact that self-government will make it less easy for the old uncle to reach down, and he will be in less danger. 他 甚至 希望 民国初年 的 割据 再现 , 北京 更 不 容易 下来 抓捕 。 然而 在 绿妹 哥 的 地盘 同样 有 危险 。 绿妹 哥 的 势力 日益 坐 大 , 已有 两百多个 行政村 的 联防队 被 他 收编 , 听 他 调遣 , 由 他 任免 队长 。 表面 上 他 做出 协助 政府 维护 治安 的 样子 , 实际 手下 有 上万 联防队员 , 已 是 地方 军阀 的 雏形 。 目前 尽管 只用 砍刀 扎枪 一类 冷兵器 , 县 境内 也 绝对 是 没人敢 惹 的 势力 。 At present, even though they only use cold weapons such as machetes and guns, they are definitely a force that no one dares to mess with in the county. 哪个 村庄 或 乡镇 敢 不听话 , 一 招呼 就 会 有 几百 甚至 几千 浑身 力气 的 青 壮男 过去 , 再 一 号令 就 会 夷为平地 。 If any village or township dares to disobey, hundreds or even thousands of strong and vigorous men will go there at the beck and call of an order, and they will raze it to the ground. 连 县长 都 对 绿妹哥 笑脸 逢迎 。 福建 各派 势力 纷纷 想 把 他 拉入 自己 阵营 , 许诺 各种 优厚 条件 。 邻县 村镇 也 向 他 寻求 保护 , 绿妹哥 继续 扩大 势力范围 , 现在 的 目标 已 不是 取代 县长 , 而是 瞄准 省长 之位 。 进行 选举 还有 两年 多 的 时间 , 谁 敢 说 到 时 不能 拿到 省内 最 多 的 选票 呢 ?

李博 经过 了 前面 的 惊心动魄 , 回归 山林 自然 , 更 看清 人世间 的 争斗 如 苍蝇 竞血 , 过眼烟云 , 唯一 真实 的 是 家庭 、 妻子 和 女儿 , 唯一 渴望 的 就是 与 家人 一起 平静 地 生活 。 After the thrill of the past, Li Bo returns to the mountains and forests, and realizes that the competition in the world is like flies competing for blood, that the only real thing is the family, the wife and the daughter, and that the only thing he longs for is to live peacefully with his family. 最 让 他 快乐 的 一次 莫过于 通过 视频 看到 女儿 。 One of his greatest joys was seeing his daughter on video. 国内 局势 使得 岳父母 不断 推迟 返回 时间 。 The situation in the country has caused the in-laws to constantly postpone their return. 利用 对 网络 的 熟悉 , 他 混 在 福建 的 众多 网络 诈骗 信息流 中 打开 了 岳父母 的 计算机 摄像头 。 做出 寻找 猎物 状 进入 一下 , 不会 引起 监控 者 注意 , 毕竟 形形色色 的 网络 狩猎 太 多 了 。 A quick foray into looking for prey won't attract the attention of the monitors - after all, there's too much cyber-hunting of all sorts. 监控 者 知道 李博是 顶尖高手 , 怎么 可能 会 用 如此 菜鸟 的 手法 ? The monitor knows that Li Bo is a top expert, how could he use such a rookie's skill? 那次 正好 看到 女儿 在 计算机 上 玩游戏 。 一直 在 捷克 的 女儿 已 是 满口 捷克语 。 李博 只 看 了 几秒钟 便 退出 , 心绪 却 翻腾 了 好 几天 。

李博 从未 试图 进入 伊好 计算机 。 只是 在 她 周边 观察 。 伊好 人身 是 自由 的 , 照常上班 , 似乎 没 受 任何 影响 。 但是 所有 的 监控 手段 都 在 使用 , 手机 、 单位 电话 、 个人 计算机 、 工作 计算机 ...... 她 接触 的 可 通讯设备 、 邮箱 、 网络 社交 媒体 , 无一 不 被 监控 。 家里 暗中 被装 了 监听器 和 摄像头 , 还有 全天候 二十四 小时 对 她 的 跟踪 盯守 。 邻居 出租房 被 监控 者 当成 据点 。 伊好 对 这些 全 无意识 , 仍然 相信 李博是 在 进行 机密 项目 。 她 每次 询问 国安 委 信息中心 时 得到 的 都 是 这样 的 回答 。 李博 的 工资 每月 一分 不少 打入 他 的 银行卡 , 说明 一定 是 在工作中 。 对 她 疑惑 李博 为何 不 跟 家人 联系 , 信息中心 主任 说 秘密 的 含义 就是 对 家人 也 是 秘密 。 而 主任 同样 不 知道 李博 到底 在 哪里 , 在 做 什么 。 老叔 曾 交代 她 不要 管 , 那 以后 的 老叔 已难 见面 , 他 的 交代 也 就 照样 延续 。 Her old uncle had once told her to stay out of it, but since it was difficult for her to see him, his account was continued as usual.

伊好 着急 联系 李博 , 是因为 世界卫生组织 聘 她 去 就职 。 Yee Hoo was anxious to contact Li Bo because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had hired her to be an inaugural member. 她 接待 调查团 时 的 表现 与 其他 中国 工作人员 形成 对比 , 给 对方 留下 深刻印象 , 对 调查团 做出 正确 判断 和 决定 起到 关键作用 。 世界卫生组织 本来 一直 在 寻觅 一位 能 信任 的 中国籍 高管 , 一致 认为 非她莫属 , 给 她 发出 了 聘书 , 请 她 尽早 上任 。 这 对 伊好 当然 是 大好机会 , 工资待遇 翻番 , 女儿 父母 都 愿意 , 自己 也 能 逃离 国内 环境 去 自由 天地 另有 一番 作为 。 This is of course a great opportunity for Ihora to double her salary, her daughter and parents are willing to do so, and she can escape from the domestic environment and go to the free world to do something else. 联系 不上 李博 , 伊好 决定 自己 做主 接受 聘请 。 她 相信 李 博会 支持 , 虽然 涉密 职业 不 允许 他 出国 , 但 哪怕 只 为 女儿 有个 没雾 霾 的 成长 环境 , 李博 也 会 同意 。 She believed that Li Bo would support it, even though his classified career did not allow him to go abroad, even if it was only for the sake of his daughter's haze-free growth. 她 会常带 女儿 回来 看 他 , 他 也 有 理由 提出 换 工作 或 干脆 离职 , 等待 解除 禁令 后 出国 团圆 。 She would often bring her daughter back to visit him, and he had reasons to offer to change his job or simply leave the service and wait for the lifting of the ban before he could go abroad for a reunion.

为了 拼凑出 关于 伊好 的 完整 图景 , 那 一次 卫星 联网 让 李博 消耗 了 计算机 电池 的 百分之二十 多 。 In order to piece together a complete picture of Yiho, the satellite network had consumed more than 20 percent of his computer's battery. 他 既 为 伊好 感到高兴 , 又 为 家庭 将 远离 自己 的 可能 感到 惶惑 。 He was both happy for Yihao and terrified by the possibility that his family would be removed from him. 不过 李博 知道 这些 尚 都 没影 , 伊好 只能 失去 这次 机会 。 But Li Bo knew that nothing was going to happen, and that Iho would have to lose this opportunity. 只要 他 还 没 被 监控 者 抓 到 , 当局 就 不会 允许 伊好 出国 , 继续 留在 北京 当 诱饵 。 除非 老叔 垮台 , 或者 能 确定 李博死 了 , 案子 了结 , 伊好 才 会 有 最终 的 自由 。

山里 最大 的 问题 是 无法 充电 。 从 鞋厂 拿 的 计算机 是 新 的 , 电池 可 持续 二十 小时 , 与 卫星 联网 则 时间 减半 。 The computer from the shoe factory was new, with a battery that lasted 20 hours, which was halved by networking with satellites. 李博 限制 自己 一天 使用 不 超过 十分钟 , 后来 是 两天 用 一次 , 再 后来 是 三天 五分钟 ...... 他 为了 解决 充电 一次 又 一次 翻山 去 县城 边 的 垃圾场 , 终于 用 残破 的 太阳能 板 、 被 更换 的 汽车 电瓶 、 淘汰 的 变压器 , 以及 废旧 电器 上 拆下 的 零件 、 仪表 、 电线 、 卡子 等 组装 出 一套 太阳能 充电 系统 。 Li Bo limited himself to using the device for no more than ten minutes a day, then once every two days, then five minutes every three days. ...... To solve the problem of charging, he went over the mountain to the garbage dump at the edge of the county again and again, and finally assembled a solar charging system with broken solar panels, replaced car batteries, obsolete transformers, and parts, meters, wires, and clips removed from used electrical appliances. 当 充电 灯 终于 亮起 时 , 激动 让 他 全身 泛起 冷颤 , 半天 无法平息 。 When the charging light finally came on, a cold shiver of excitement ran through his body and he couldn't calm down. 他 无论如何 要 实现 充电 , 不是 为了 照明 , 他 可以 忍受 黑暗 , 随 太阳 作息 。 He must in any case realize the charge, not for the sake of illumination, that he can endure the darkness and follow the sun. 给 电脑 充电 当然 重要 , 也 不是 第一位 。 他 最先 进行 充电 的 , 不是 别的 , 而是 梦造仪 。 他 一直 带 在 身边 , 无论 逃跑 路上 多 不 方便 , 也 知道 梦造仪 容易 引起 怀疑 , 但是 别的 可以 扔 , 也 基本 都 扔 了 , 只有 梦造仪 始终 不 离 不 弃 , 睡觉时 都 抱 在 怀中 。

说 也 奇怪 , 李博 过去 想到 伊好 , 是 妻子 , 是 女儿 的 妈 , 是 防疫 专家 , 却 没有 性 。 概念 上 她 是 女人 , 却 不能 让 他 产生 相应 的 男性 反应 。 而 自从 他 跟 伊好 有 了 那次 梦造仪 的 性 结合 , 一切 就 扭转 了 。 她 的 其他 角色 退 为 背景 , 性 走 到 了 最 前面 。 他 几乎 每天 想 她 的 性 , 尤其 在 夜不能寐 时 , 每每 出现 的 就是 与 伊好 的 那次 梦造 仪之合 , 身体 反应 随之 难以 自制 。 He thinks about her sexually almost every day, especially when he can't sleep at night, and it's the dream of the ritual union with Ehle, with which his body reacts in a way that's difficult to control. 性 的 影像 一层层 浮现 , 却 又 总是 缥缈 、 混杂 , 难以 捕捉 , 完全 不像 用 梦 造仪 重温 功能 那样 如临其境 。 Images of sexuality emerge layer by layer, but they are always indistinct, mixed, and difficult to capture, not at all as immersive as reliving the functions of a dream maker. 然而 在 逃跑 路上 没有 用梦造 仪 的 安全 环境 , 也 没有 合适 氛围 。 他 不愿 仓促 去 做 , 重温 对 他 不是 单纯 的 性 活动 , 不是 为了 淫欲 , 那用 手淫 就 可 平息 。 He does not want to rush into it, and reliving it is not a purely sexual activity for him, not for lust, which can be quelled by masturbation. 重温 须 是 庄严 的 仪式 , 是 对 伊好 爱 的 表达 , 是 对 以往 错失 幸福 的 救赎 , 因此 只有 在 那种 伊好 也 能 接受 的 场合 , 以 如同 真实 的 方式 进行 。 当 他 终于 能 在 这 山洞 安定 下来 , 收拾 出 一个 堪称 家 的 环境 时 , 梦造仪 已 是 不 充电 便 无法 开启 。 When he finally managed to settle down in the cave and set up a home-like environment, the Dream Maker could not be turned on without recharging.

现在 终于 可以 重温 了 。 在 等 着 梦 造仪 充电 的 过程 , 李博 又 一次 清扫 山洞 。 他 不想 在 自己 平时 睡觉 的 角落 重温 , 那里 遮雨 、 暖和 、 干燥 , 但是 空间 促狭 , 缺少 光线 。 He did not want to relive it in the corner where he usually sleeps, where it is sheltered from the rain, warm and dry, but where the space is silent and lacks light. 最好 的 地方 是 大厅 中间 的 青石板 , 平整 宽敞 , 那里 十数米 高 的 洞顶 有个 敞口 , 能 看到 天空 和 云朵 , 还有 朝霞 和 晚霞 , 在 这个 季节 , 正午 时 射进 的 阳光 会 有 一刻 正好 照 上 石板 。 The best place is the green stone slab in the middle of the hall, which is level and spacious, and where there is an opening in the roof of the cave, some ten meters high, where one can see the sky and the clouds, as well as the morning and evening sunsets, and where, at this season, the sunshine coming in at noon will for a moment shine right on the stone slab. 那 是 李博 最多待 的 地方 , 只是 因为 不 避雨 不能 当床 , 但 往往 在 晴朗 夜晚 , 他 就 在 石板 上 看着 星空 入睡 。 李博 早就 想 好 , 第一次 重温 一定 在 那里 。

李博 从 周边 林木 中摘 了 各色 枝叶 摆放在 周围 , 石板 上 则 铺满 柔软 干净 的 黄草 。 被褥 是 捡来 的 , 但 都 仔细 洗 得 很 干净 。 山洞 虽然 简陋 , 他 相信 伊好 可以 接受 。 The cave was simple, but he believed Io could take it. 它 是 自然 的 , 纯洁 的 , 如同 浪漫 的 桃花源 。 他用 山泉水 把 自己 从头到脚 洗 得 干干净净 。 那一刻 , 一条 羽毛 般的 火烧云 飘 在 头顶 , 夕阳 从 侧面 石缝 斜射 洞中 , 有种 舞台效果 。 At that moment, a feathery, flaming cloud floated overhead, and the setting sun slanted through the side cracks of the cave, giving it a stage effect.

在 开启 梦造 仪前 , 想到 那次 与 伊好 结合 的 场景 , 李博 已经 充分 勃起 。 如果 伊好 此刻 在 身边 , 他 相信 可以 不 开 梦 造仪 。 与 伊好 的 上次 梦造 仪之合 使 他 在 心理 上 突破 了 禁锢 牢笼 , 此后 惊心动魄 的 经历 也 给 他 注入 了 自信 和 力量 。 The last dream match with Eva had caged him psychologically, and the thrilling experiences since then had infused him with self-confidence and strength. 但是 此刻 他 需要 看到 伊好 在 眼前 , 需要 真实 地 体会 她 的 肉体 , 听到 她 的 声音 , 用 他 的 强劲 让 她 欲仙欲死 ...... 他 打开 梦造仪 开关 , 输入 密码 , 选择 重温 模式 , 让 那 一个 小时 一模一样 地 重现 ......

当 一切 结束 , 幻影 退隐 , 筋疲力尽 的 李博抱 着 被子 , 如同 抱 着 伊好 。 他 一直 没有勇气 抱 着 伊好 睡觉 , 如果 他 能 让 她 欲仙欲死 地 满足 , 他 一定 要 抱 着 她 整夜 睡 , 而 不是 沮丧 地 回到 自己 床上 。 天已 全黑 , 头顶 的 敞口 外 繁星 灿烂 。 看 一眼 在 石板 另一端 的 梦 造仪 , 电源 灯 还 亮 着 。 李博向 梦乡 坠落 , 不想 起身 去 关闭 , 反正 已经 能 充电 , 无需 再 考虑 省 电 ...... Li Bo fell towards dreamland, did not want to get up to go off, anyway, already can charge, no need to think about saving electricity ......

如果 李博 的 重温 不是 在 青石板 上 , 而是 在 平时 睡觉 处 , 或是 他 坠入 梦乡 前 起身 关 了 梦 造仪 , 后面 的 故事 就 不会 是 下面 的 情节 。 大约 一 小时 后 , 一颗 GPS 卫星 正好 移 到 洞顶 的 敞口 上空 , 与 安装 在 梦造 仪内 的 GPS 有源 芯片 相连 , 持续 了 二十 秒钟 。 那一刻 让 在 北京 空等 了 快 一个月 的 杨 副 总队长 一下 跳 起 , 他 原本 已 心灰意冷 , 不抱 希望 , 此刻 系统 赫然 跳出 了 定位 的 经纬度 , 精确 到 两米 范围 。

定位 出现 二十 秒 后 消失 。 杨 副 总队长 不知 怎么回事 , 但 重要 的 是 出现 了 , 有 了 定位 ! 不管 发生 的 是 什么 , 要 在 最 短时间 赶到 那里 抓住 李博 。 现在 是 黑天 , 李博 应该 原地不动 或 走 得 不远 , 而 天一亮 就 没准 了 。 Now that it's dark, Lebowski should stay put or not go very far, and once it gets light, he won't be able to. 人一 离开 , 不 搞 大规模 的 封锁 和 搜捕 就 不能 发现 , 而 老叔 肯定 不想 声张 , 所以 只有 争分夺秒 ! Once the people leave, they cannot be found without a large-scale blockade and search, and the old man definitely does not want to make any noise, so we have to scramble for time!

杨 副 总队长 迅速 调出 地图 。 定位点 在 福建 屏南县 山区 。 算 一下 时间 , 他 有权 优先 使用 国安 委的 公务机 , 从 开始 安排 到 起飞 怎么 也 得 一个半 小时 , 飞行 三 小时 后 还要 驱车 四五 小时 , 到 离 定位点 最近 的 位置 下车 步行 , 五公里 山路 也 得 一个多 小时 , 加 起来 需要 十小时 , 太 长 了 ! 那时 天 已亮 , 李博 很 可能 会 离开 定位点 。 看起来 必须 让 那边 的 人 提前 下手 。 杨 副 总队长 想到 从 新疆 武警 调 到 福建 武警 当 副司令 的 朋友 , 打 去 电话 , 像 公事 , 又 像 私情 , 请 对方 派 屏南县 的 武警 马上 去 抓 人 。 「...... 这是 国安 委的 机密 任务 , 别 担心 程序 , 我 一到 就 把 手续 给 你 。 这 事 是 我 直接 执行 。 只是 为了 抢 时间 请 你 协助 一下 。 不能 跟 任何 部门 透露 , 抓 到 犯人 后 就 地 羁押 , 不 允许 任何人 接触 , 我 明早 七点 前 一定 赶到 ! 」 4 李博 从 梦 中 惊醒 时 , 以为 使劲 叫喊 能 摆脱 噩梦 。 前面 梦到 的 是 与 伊好 相拥 而 抱 , 怎么 变成 一群 厉鬼 压在 身上 。 清醒过来 , 噩梦 不是 梦 , 伊好 踪影 全无 。 强光 手电 如 利刃 挥舞 切碎 着 黑暗 。 数个 武警 士兵 压 得 他 全身 骨头 发出 错位 声响 , 如同 断折 。 数十名 持枪 武警 在 洞外 摆 着 夸张 的 射击 姿势 。 一群 带路 的 当地 民警 在 外围 。 武警 指挥官 命令 一半 人 留下 彻底搜查 洞里 洞外 , 再 细小 的 物品 ── 尤其 跟 电子设备 有关 的 ── 务必 无一 遗漏 。 「 这是 总队 下 的 死 命令 ! 恨不得 跟 我 说 了 十八 遍 ! 」 指挥官 强调 。 夜色 中 被 惊起 的 群鸟 在 山林 上方 盘旋 嘈杂 , 夹杂着 森林 深处 野狐 冷冷的 哀叫 。 李博 被 关进 镇 派出所 。 看守室 是 占 了 审讯 室 一半 的 大 铁笼 。 原来 关 在 里面 的 小偷 被 警察 踢 屁股 一脚 放走 , 腾出 笼子 只关 李博 。 执行 抓捕 的 县 武警 必须 在 这里 等待 北京 来 人 押解 李博 。 既然 上面 把 这个 犯人 说 得 那么 重要 , 指挥官 给 派出所 的 每个 门窗 都 派 了 士兵 站岗 , 自己 带 着 几个 军官 和 派出所 的 头儿 在 办公室 里 喝酒 聊天 耗时间 , 一块 看守 这个 要犯 。 外屋 传来 值班 警察 打招呼 :「 哎呀 , 老板 老板娘 亲自 来 送菜 , 这 怎么 敢当 ? 」 「 服务员 都 睡 了 , 我 看 要 下雨 就 开车 送 一趟 。 」 是 小梁 的 声音 。 「 来个 电话 我们 去取 就是 啦 ! 」 「 没事儿 , 反正 也 是 待 着 。 今晚 怎么 上 了 这么 多岗 ? 」 「 刚 从 北山 山洞 抓 了 个 逃犯 , 是 上面 点 的 要犯 ...... 」 一筐 瓷器 掉 在 地上 的 碎裂声 。 「 哎 ── 老板娘 小心 别 摔 着 ! 」 「 咋整 的 ? 这么 笨 ! 」 小梁 大声 责备 , 不 留面子 。 「 没关系 , 没关系 ,」 警察 打圆场 。 「 我们 用手 抓 着 都 能 吃 , 哈哈哈 。 」 「 她 被 你 说 的 要犯 吓 着 了 。 」 小梁 也 转而 说 笑 。 「 不用 怕 , 不是 暴力 犯 , 看上去 是 搞 技术 的 , 带 着 谁 也 搞 不 明白 的 电子设备 。 」 「 是不是 特务 啊 ? ...... 」 小梁 有 了 兴趣 。 「 管 他 是 什么 , 我们 只 做 我们 的 。 天一亮 北京 来 人 就 接 走 。 」 说 着 话 门开 了 。 值班 警察 送 进 装满 餐盒 的 塑料 口袋 。 武警 指挥官 沉着脸 挡住 欲 跟进 的 小梁 。 但是 小梁 已 透过 指挥官 肩膀 看到 了 笼子 里 的 李博 。 他俩 目光 碰到 了 一起 , 虽然 只 一下 就 被 关上 的 门 隔断 , 但 李博能 感觉 小梁 认出 了 他 。 他 还是 被 抓时 的 裸体 , 坐在 笼子 中间 的 笨重 铁椅 中 , 双手 分铐 在 两侧 扶手 , 两脚 被 铁链 捆 在 两侧 椅腿 上 。 好 在 分开 的 两腿 中间 被 警察 扔 了 件 衣服 盖住 。 李博 没 看到 绿妹 。 她 应该 是 猜 到 了 被 抓 的 是 李博 , 才 慌乱 地 摔 了 餐具 。 山雨欲来 的 风 正在 刮起 , 室外 摇曳 的 树 发出 响成 一片 的 树叶 碰撞 声 。 摆 上菜 接着 喝酒 , 派出所 所长 向 表示 不满 的 武警 指挥官 解释 了 餐馆老板 夫妇 的 身分 。 指挥官 是 本县 的 武警 , 马上 就 明白 了 警察 们 为什么 对 老板 夫妇 那么 客气 , 觉得 自己 刚刚 对 老板 有点 生硬 。 所长 摆 了 一番 老板 夫妇 的 龙门阵 , 他俩 两个 月 前 才 到 镇上 开 饭馆 , 现在 镇上 的 公费 吃饭 基本 都 去 那里 , 除了 是 向 老板娘 的 哥哥 示好 , 也 因为 老板娘 厨艺 好 , 又 干净 。 「 老板娘 人 不错 , 挺 实在 , 不像 她 老公 仗势欺人 ...... 」 小梁 刚 被 绿妹哥 扣下 时 , 鞋 老板 用 了 各种 手段 和 关系 要车 和 小梁 , 还 向 警方 报 了 案 , 所以 派出所 当时 也 卷入 其中 。 鞋 老板 是 福建 地面 上 的 实力 人物 , 绿妹 哥 看 明白 这点 后 , 便 同意 让 小梁 开车 回 福州 , 当然 得 带 着 绿妹 一块 去 。 但是 小梁 却 表示 不想 回 福州 了 , 愿意 跟着 绿妹 哥干 , 用 他 的话 说 「 这里 好玩 」。 听到 小梁 在 电话 里 亲口 这样 说 , 鞋 老板 也 就 撤 了 案 , 大方 地 把 小 梁开 的 奔驰车 真 当做 彩礼 过户 给 绿妹哥 , 声称 他 和 绿妹哥 以后 就是 亲家 。 两人 都 在 对 未来 的 展望 中 看到 了 对方 的 作用 。 菜 可口 , 酒 足够 , 边 吃 边 聊 。 门窗 有岗 , 屋内 有人 , 笼子 有 门锁 , 又 加 了 最 粗 的 锁链 。 笼子 里 的 铁椅 是 焊 在 地上 的 , 犯人 手有 铐 , 脚有 镣 , 不 担心 出 任何 情况 , 自然 可以 开怀畅饮 。 随着 酒精度 提升 , 从 聊天 变成 大呼小叫 地 划拳 , 到 最后 七 倒八 歪地 睡着 。 有 的 坐在 椅子 上 仰头 叉 腿 , 有 的 趴在 桌上 打呼噜 , 还有 的 干脆 躺 在 地上 。 只 剩 一个 看上去 文静 , 却是 怎么 也 喝 不 倒 的 派出所 副所长 自斟自饮 。 他 脸色 刷白 , 睡意 毫无 。 没 喝酒 前 因为 职位 最低 不 说话 , 半瓶 白酒 下肚 就 变 了 一个 人 , 不是 拉着 这个 唠叨 , 就是 缠 着 那个 说话 。 等 其他人 都 睡 了 , 实在 没 人 对话 , 就 隔 着 铁栏 跟 李博聊 。 「...... 从小 我 爸妈 叫 我 『 十万个 为什么 』, 啥事 我 都 要 问 为什么 , 经常 搞 得 他们 要 崩溃 。 上 小学同学 给 我 的 外号 是 『 好奇 猫 』, 那 外号 跟 了 我 好多年 。 现在 总算 没 人 叫 了 , 但 我 实际上 还是 总 忍不住 好奇 。 他 说 上面 不许 我们 审 你 ,」 好奇 猫 指指 打呼噜 的 武警 指挥官 ,「 甚至 不让 跟 你 说话 , 让 我 更 好奇 。 现在 他们 一个个 都 成 烂泥 了 , 没 人 听 得到 , 我 不问 你 十万个 为什么 , 就 问 一个 , 一个 ── 老兄 你 到底 做 了 什么 梦 ? 有 这么 大 的 能量 ? 嘿嘿 , 是 中国 梦 吗 ? ...... 他 说 因为 你 做梦 才 定出 了 你 的 坐标 。 要不是 有 坐标 , 我们 就是 擦肩而过 也 发现 不了 那个 鬼洞 啊 ! 藏得 那么 严实 。 老兄 , 就 告诉 我 这 一个 事儿 , 你 做 的 是 啥 梦 ? ...... 」 李博 猜想 的 被 好奇 猫 证实 ── 看来 就是 梦造仪 被 追踪 了 。 他 原本 以为 梦造仪 不 联网 , 也 不会 被 追踪 , 看来 是 大意 了 。 别人 想不到 鞋能 被 联网 , 梦造仪 当然 也 可能 有 他 想不到 的 追踪 方式 。 他 是 干 监控 的 , 应该 知道 这 一点 , 怪 不了 别人 , 是 他 自己 的 渴望 遮蔽 了 谨慎 。 不过 反过来 想 , 他 能 因为 谨慎 再 不 开梦造 仪 吗 ? 山里 的 寂寞 使 他 对 伊好 的 渴望 一天天 增长 , 他 是 不 可能 不 打开 梦造仪 的 。 这次 不 开 , 下次 也 会 开 。 这次 谨慎 了 , 下次 还 能否 谨慎 , 因此 不如说 这 就是 他 的 命中注定 。 外面 下 起 暴雨 。 打 得 彩钢 屋顶 一片 哗啦啦 响 。 雨 的 气息 从 窗外 扑鼻 而入 。 虽 是 南方 , 深秋 的 天气 也 很凉 , 李博冷得 有些 发抖 。 好奇 猫 唠唠叨叨 , 是 那种 不达 目的 就 死缠 不休 的 人 。 「...... 给 我 讲讲 吧 。 天亮 就 见不着 你 了 。 据说 是 国安 委的 专机 到 福州 接 你 。 这 事儿 我 明白 , 不让 把 你 带到 县城 , 就是 避免 他人 接触 你 。 怕 的 是 啥 ? 这 是 我 想 听 的 ! 天亮 咱们 各走 一方 , 我 保证 不 告诉 任何人 ...... 」 派出所 装 的 灯 是 冷 白光 , 在 时 紧时 疏 的 雨声 中 感觉 更 冷 。 李博 看着 好奇 猫 , 那张 脸上 的 神态 有点像 求知 儿童 。 李博 在 国安 委干 了 这么 多年 , 基本 了解 是 有 的 。 抓 他 不是 为了 从 他 这 知道 什么 , 而是 怕 别人 从 他 这 知道 什么 。 好奇 猫 看 得 没错 , 北京 下令 不让 当地 警察 审问 , 不让 把 他 带到 县城 , 都 是 为了 避免 被 人 知道 他 所 知道 的 。 照理说 最 彻底 的 莫过于 一颗 子弹 了 。 让 他 活着 还要 用 专机 接 他 去 北京 , 为的是 查出 他 有没有 把 知道 的 告诉 他人 , 或是 留下 文字 和 证据 。 在 中共 内部 权斗中 , 以 这种 方式 保护 自己 几乎 成 了 惯例 。 调查者 不能 冒 干掉 李博 导致 内幕 公布 的 风险 , 必须 让 他 活着 , 从 他 嘴里 抠出 他 离开 北京 后 接触 过 的 每个 人 , 全部 抓捕 审问 , 压榨 出 所有 信息 。 李博 没 告诉 任何人 , 也 没 留下 任何 材料 。 他 只 希望 过 平安 日子 , 哪怕 后半辈子 无声无息 什么 都 不 做 。 可是 对方 怎么 会 相信 ? 一定 要 查个 底朝天 ! 对 路上 偶然 碰到 的 行人 , 或是 卖东西 的 店主 , 或是 在 垃圾场 驱赶 他 的 河南 垃圾 霸 , 他 怎么 说 都 没关系 , 不能 说 的 是 绿妹 。 在 调查者 看来 , 她 是 唯一 没 被 发现 的 联络人 , 李博 千里迢迢 投奔 她 , 说明 对 她 的 信任 , 完全 可能 把 秘密 托付给 她 。 她 是 农家女 , 她 哥 却是 地方 自治 的 头 , 与 福建 各派 势力 有 关系 。 那些 势力 有 的 串联 东南 联省 自治 , 有 的 参与 三号 常委 暗中 筹备 的 复辟 北伐 。 李博 知道 的 秘密 , 哪怕 只 被 他们 掌握 其中 一点 ── 谋杀 主席 的 电子 蜂 是 在 国安 委 楼顶 放飞 的 , 便 足以 一夜之间 让 老叔 垮台 。 因此 审问者 一定 会 把 绿妹 层层 剥皮 , 对 她 使用 连 铁打 汉子 都 会 被 搞垮 的 手法 , 要 榨出 被 认定 藏 在 她 那里 的 秘密 。 李博 与 绿妹 虽 只是 人生 中 的 短促 相交 , 但 她 是 让 他 成为 真正 男人 的 第一个 女人 , 又 在 他 落难 时救 了 他 , 他 怎么 能 成为 毁灭 她 的 人 ? 可是 他 非常 清楚 自己 一定 顶不住 。 他 可以 逼真 地 想象 出要 面对 的 审问 , 一步 一步 抠出 他 离开 信息中心 后 的 每 一天 的 每 一个 细节 , 接触 的 每 一个 人谈 的 每 一句 话 。 他 不 可能 咬紧牙关 不 说出 绿妹 , 任何 编谎 都 会 被 那 审问 找出 破绽 , 撬开 缝隙 后 穷追猛打 , 用 形形色色 的 刀子 、 凿子 、 大锤 、 镐头 往外 挖 , 直入 人 的 意识 和 潜意识 , 挖 得 内脏 血淋淋 , 脑浆 白花花 ...... 没 人 顶得住 能 摧毁 任何 抗拒 意志 的 审问 , 最终 一定 会 被 攻破 。 他 更 怕 的 是 伊好 的 命运 。 至今 伊好 能 自由 , 是因为 自己 没 被 抓 。 她 既 被 当 诱饵 , 也 是 避免 打草惊蛇 。 只要 自己 一 落网 , 就 必定 抓伊好 , 哪怕 只 为 胁迫 他 , 或是 对证 他 的 口供 。 虽然 伊好 对 他 参与 的 事 不知情 , 却 知道 梦造仪 。 顺着 她 给 刘刚 签名 的 报告 , 便会 挖出 她 和 刘刚 的 性行为 , 包括 到 不了 性高潮 而 签名 的 细节 。 伊好 怎么 受得住 ? 会 不会 自杀 ? 即使 她 最终 能 获释 , 也 是 一切 皆 毁 , 后半生 还有 什么 指望 ? 而 妈妈 沦落 , 爸爸 是 叛国罪 人 , 女儿 又 会 是 怎样 的 人生 ? 这 一切都是 因为 他 , 也 取决于 他 , 只有 他 能 改变 , 他 必须 改变 ! 在 李博 翻来覆去 想 这些 时 , 绿妹 向 小梁 承认 了 李博找 过 她 , 但 保证 什么 都 没 发生 , 只是 带 他 到 了 山洞 后 再 没 见 过 。 小梁 先是 狠揍 了 绿妹 一顿 。 打 看出 绿妹 从不 向 她 哥 告状 后 , 他 的 动手 就 越来越 频繁 , 边 揍 边 骂 「 操 你 妈 」 时 , 想着 现已 是 尼姑 装束 的 绿妹 妈 , 想到 自己 真操 过 绿妹 哥 的 妈 而 性欲 大发 , 便 扒 光 还 在 哭泣 的 绿妹 泄 了 欲 , 随后 独自 喝酒 考虑 该 怎么办 。 他 不 关心 李博 到底 干 了 什么 , 但 知道 只要 牵连 了 绿妹 , 就 会 被 审出 李博 曾 是 嫖客 和 自己 拉皮条 的 历史 , 弄不好 还会 把 自己 操过 绿妹 妈 的 事 搞 出来 。 乡下人 最 喜欢 这种 黄 故事 , 那时 绿妹 哥 的 脸 丢 得 大 了 , 还 想 当选 什么 议员 县长 ? 在 那些 道貌岸然 的 政客 面前 也 抬 不 起头 。 绿妹哥 一定 会 杀人 , 他小梁 十有八九 活不成 。 想来想去 , 小梁 决定 主动 告诉 绿妹哥 。 趁着 危害 没 发生 还 来得及 , 与其 事后 杀 自家人 , 不如 事先 杀 李博 。 李博 没命 了 , 过去 的 事 就 没 人 知道 , 也 不会 再 提 。 只是 不 知道 绿妹哥 是否 相信 绿妹 只 给 李博 带路 没 别的 , 连小梁 自己 都 怀疑 。 他 知道 李博对 绿妹 一片痴心 , 也 知道 绿妹 对 李博 心怀 感激 。 到 山洞 有 那么 长 独处 时间 , 他们 真 会 什么 都 没 做 吗 ? 不过 要保 自己 就 顾不了 那么 多 了 。 小梁 甚至 闪过 念头 , 绿妹 真 要是 被 她 哥 干掉 , 自己 就 可以 名正言顺 再娶 良家 女孩 了 。 在 小梁 陷入 对 新 妻子 的 幻想 时 , 杨 副 总队长 请求 帮忙 的 福建 武警 副司令 也 未 入眠 。 他 虽 未 提 任何 疑问 就 指令 屏南县 武警 按 杨 副 总队长 的 要求 执行 抓捕 , 心里 却 想 知道 抓 的 是 什么 人 。 接到 完成 抓捕 的 报告 时 , 他 让 指挥官 拍 一张 被 抓者 的 照片 传来 。 因为 武警 不 掌握 人脸 数据库 , 他 便 请 省公安厅 副厅长 帮忙 , 只 转 去 了 图像 , 别的 没说 。 照理说 只 需 计算机 搜索 若干 时间 , 那位 常在 一块 打牌 喝酒 的 副厅长 却 隔 了 两个 半小时 才 回话 。 「...... 这是 我们 正在 找 的 重要 犯人 , 希望 移交 给 我们 公安 。 」 「 老哥 , 不是 我 不 给 你 面子 , 这是 国安 委让 我 抓 的 人 , 给 公安 我 说不过去 啊 。 」 「 不会 让 你 为难 的 。 你 不用 办 移交 , 只 需要 告诉 犯人 现在 所在 的 地点 , 我 派 人 去 。 这是 福建 地盘 , 谁 抓 人 都 得 先 经过 我们 。 」 「 这 ...... 让 我 为难 啊 ...... 」 「 对 这个 案犯 , 我们 内部 定 的 举报 奖金 是 三十万元 。 只要 告诉 我 地点 , 立刻 就 转 到 你 名下 。 按照 举报人 保护 规则 , 不会 让 外人 知道 。 」 其实 这 三十万元 是 副厅长 临时 决定 从 秘密 经费 中 支取 。 副厅长 是 福建 自治 派 的 核心人物 之一 。 接到 武警 总队 副司令 的 电话 时 , 开始 还 暗暗 不满 休息 被 打搅 , 当 公安厅 甄别 中心 传回 人脸 搜索 结果 时 , 发现 是 一直 求 而 不得 的 李博 , 立刻 困意 全无 。 撞 上 了 什么样 的 好运气 , 竟然 送上门 来 ! 自治 派 一直 认为 李博是 揭开 主席 被 刺 之谜 的 关键 , 如果 能 让 李博 证实 老叔 是 幕后 黑手 , 或 哪怕 是 让 民众 有 足够 理由 这样 认为 , 整个 形势 立刻 就 能 翻盘 。 北京 失去 合法性 , 各省 自治 或 联省 自治 自然 就是 理所应当 , 再下 一步 就 可以 把 生米煮成熟饭 。 副厅长 当即 把 自治 派 其他 高层 人物 从梦中 叫 起 , 协商 结果 是 无论如何 都 要 把 李博 抢 到手 , 不惜 经受 北京 的 任何 制裁 。 就 在 各方 都 围绕 着 李博 打主意 时 , 李博 完全 不 知道 。 不过 他 也 在 那个 时间 做出 了 决定 。 「 给 我 点水 。 」 他 对 好奇 猫 说 。 好奇 猫 拿 起 前端 固定 了 一个 不锈钢 碗 的 竹竿 , 往碗 里 到 了 水 。 那 是 专给 像 李博 一样 四肢 被 铐 的 犯人 喂 水 的 。 「 给 我 开 个头 ── 你 做 的 是 啥 梦 ? 」 好奇 猫 的 好奇心 真是 十分 执着 , 把 碗 伸 到 李博 探头 刚刚 构 不到 的 距离 。 李博 舔 了 舔 嘴唇 。 「 变 女人 。 」 「 变 女人 ? 」 好奇 猫 来劲儿 了 。 「 咋变 ? 真变 假变 ? 是 你 变 ...... 」 李博 张开嘴 。 好奇 猫挠 挠 蓬乱 的 头发 。 「 再 多 说 一句 嘛 ! ── 是 你 做 的 梦 ? 」 「 不是 梦 , 真变 。 」 好奇 猫大惊 。 「 逗 咱 吧 , 不 信不信 ! 」 「 现在 的 科学技术 , 你们 根本 跟不上 。 」 李博 闭上眼睛 。 「 快 讲 , 快 讲 , 我信 , 给 你 水 ! 」 好奇 猫 生怕 李博 又 陷入 沉默 , 把 碗 伸 到 了 李博 嘴边 。 李博 一口气 喝光 水 。 好奇 猫 眼巴巴 地 等 着 他 。 「 其实 我 没犯 什么 大事 , 也 就是 跟 你 差不多 , 好奇心 重 了 点 。 问题 出 在 那个 仪器 , 上面 怕 被 人 知道 的 也 是 那 仪器 。 」 李博朝 放在 证物 枱 上 的 梦 造仪 撅 了 撅 下巴 。 「 那 仪器 能 变性 。 」 「 是 这个 ? 」 好奇 猫 拿 起梦造 仪 。 「 能 变性 ? 变 女人 ? 咋变 ? 咋变 ? 」 「 你 可 不能 往外 说 。 」 「 不说 , 不说 , 我 保证 ...... 说 了 我 的 姓 倒 过来 写 。 」 「 你 姓 王 吧 ? 」 「 你 咋 知道 ? 」 好奇 猫大惊 。 「 行 了 , 行 了 , 我 已经 到 这分 上 , 你 就是 往外 说 也 不用 我 操心 了 。 那 仪器 是 国安 委的 『 中国 梦 』 秘密 工程 研发 的 产品 , 能 让 人 短时间 内换 性别 。 我 是 参加 研发 的 , 亲身 试 过后 上瘾 了 。 等到 项目 叫停 , 要 把 仪器 封存 , 我 就 把 仪器 偷出来 了 ...... 」 对于 李博讲 案件 , 好奇 猫 已经 没 兴趣 , 全 被 变性 吸引 了 。 「 说 说 变性 是 咋 回事 吧 ! 男人 真能 变 女人 ? 是 感觉 变 , 还是 真变 ? 」 「 从 感觉 到 身体 都 变 。 」 「 都 变 ? 会出 乳房 ? 」 「 我 说 了 , 都 变 。 」 「...... 怪哉 , 怪哉 ...... 」 好奇 猫 仰脖 灌 了 一 杯酒 , 在 转椅 上 拧 来 拧 去 。 用脚 猛 蹬 让 转椅 转圈 , 又 突然 用脚 煞车 , 瞪 大 眼睛 :「 下面 变 不变 ? 」 「 说 过 了 , 都 变 。 」 「 还 能 再 变回来 ? 」 「 看 仪器 使用 时间 的 长短 , 照射 十分钟 , 可以 变性 半小时 , 然后 自己 就 会 变回来 。 」 好奇 猫 又 猛 仰脖 灌 了 一 杯酒 , 眼中 已有 朦胧 , 好奇 之光 却 越加 闪烁 。 他手 拿 梦 造仪 来回 琢磨 。 难道真 有 这种 玩意 ? 怪不得 北京 这么 重视 , 一个劲儿 强调 电子设备 。 即使 好奇 猫 没 喝 多 , 他 也 不会 怀疑 搞 中国 梦 需要 研发 这种 仪器 。 若 是 国家 给 每个 派出所 配备 一台 这种 设备 , 人们 就 不会 去 琢磨 什么 维权 、 抗议 示威 、 颠覆 政权 那些 事 , 都 会 到 派出所 来 排队 体验 。 多 奇特 的 体验 啊 ! 如果 收钱 , 得 发多大 的 财 ! 国家 不用 收税 都 能 富得 不得了 ! 一声 钟音 , 门 上方 挂 的 LED 灯 电子钟 显示 凌晨 三点 半 。 「...... 快到 了 ...... 快到 了 ...... 」 好奇 猫 看着 电子钟 嘀咕 。 「 顶多 再有 两三个 小时 北京 的 车 就 到 了 。 」 他 站 起身 , 戴上 了 警帽 , 整理 一下 制服 。 「 我 是 当班 民警 , 有 权力 也 有 义务 对 查获 的 赃物 进行 验证 。 告诉 我 怎么 开 这个 仪器 。 」 到 了 这 一刻 , 对 自己 应该 怎么 做 , 李博 已经 想 好 。 以 他 所 知道 的 秘密 , 即使 最终 查明 他 没有 私藏 记录 , 没有 做 备份 , 没有 转移 材料 , 也 没有 告诉 任何人 , 他 仍然 活不成 。 无论如何 他 都 不 可能 被 放掉 , 有 丝毫 理性 就 不会 抱 幻想 , 哪怕 他 发尽 誓言 绝不 外传 , 弄权 者 又 怎么 会 相信 ? 只有 死亡 最 可靠 , 秘密 随 尸体 焚化 才 最 放心 。 李博对 自己 会 死 已 不 害怕 , 后悔 的 是 早晚 是 死 却 没 在 被 抓前 下决心 。 那时 死 了 , 老叔 就 不会 知道 有绿妹 , 也 不 需要 动伊好 。 一切 如同 没 发生 , 只是 世上 无声无息 地少 了 他 这个 人 , 像 蒸发 了 一滴水 。 而 现在 他 还 活着 , 手脚 被 铐 , 已 无法 自己 做到 肉身 死 , 那 就 只有 让 精神 死 。 当 他们 面对 一个 忘掉 了 一切 的 人 , 绿妹 根本 不 存在 , 伊好 是 谁 想不起来 , 国家 和 政权 更 不可理喻 , 整个 世界 都 是 一片空白 ...... 跟 一个 死人 还有 什么 区别 呢 ? 李博 指点 好奇 猫 打开 梦造仪 下面 的 小盖 , 拨开 保险 滑片 , 露出 遗忘 功能 的 红色 按钮 。 「...... 按住 十秒 后 会 要求 输入 密码 。 」 梦造仪 的 显示屏 上 出现 输入 密码 的 接口 。 李博 先是 跟 好奇 猫 连续 叮嘱 了 两遍 :「 输入 密码 按下 确认 后 , 梦造仪 的 辐射 头要 一直 对准 我 的 头 , 距离 始终 不能 超过 两米 。 最 关键 的 是 保证 时间 , 必须 达到 十分钟 才能 看到 变化 。 」 听到 好奇 猫 无误 地 重复 了 这 叮嘱 , 李博才 把 密码 告诉 他 。 好奇 猫 看着 李博 两腿间 的 衣服 , 稍显 不好意思 :「 那 衣服 是不是 得 拿 开 , 要 不怎么 能 证明 ? 」 李博 晃晃 被 铐 的 手 表示 无能为力 。 好奇 猫 看看 周围 , 其他人 都 在 酣睡 。 他 在 喂 水 的 竹竿 碗 里 放 了 几块 吃剩 的 猪头肉 , 伸进去 倒 在 铁椅 扶手 前面 的 突出 部分 。 他 不是 为了 给 李博 吃 的 , 而是 往 回收 竹竿 时 把 盖住 李博 下身 的 衣服 碰掉 在 地上 。 能 看到 男人 变 女人 让 好奇 猫 好 激动 。 这么 奇妙 的 事 以后 能 吹 多少 年 啊 ! 现在 不看 , 人 被 带走 就 再 没 可能 了 。 此时 机会 绝妙 , 啥 都 不 耽误 , 啥 痕迹 都 不会 落 。 反正 人 也 跑不了 , 仪器 只是 隔 着 距离 照 一下 , 不会 有 任何 风险 。 好奇 猫 再次 看 周围 , 一切 没 问题 。 他 拿出 手机 放 好 位置 , 打开 视频 拍摄 , 那 可以 证明 他 不是 吹牛 。 「 好 了 , 咱们 开始 ! 」 好奇 猫 输入 密码 。 「 一 、 二 、 三 ! 」 按下 确认 , 开始 计时 。 李博 看到 了 伊好 抱 着 女儿 , 好像 圣母 抱 着 婴儿 。 他 感到 了 一种 要 把 他 拉开 的 力量 , 风声 在 耳边 低 吼 。 他 使出 全身 力气 , 用 想象 中 的 钢刀 要 把 那 形象 刻下 , 如刻 在 石头 上 那样 刻进 大脑 。 刻下 的 石屑 夹杂着 钢铁 的 火星 如 烟花 四溅 。 钢刃 撞击 的 声音 变成 雷鸣 。 然而 她们 轻轻 飞 起 , 刚刚 刻下 的 却 什么 都 未留下 。 她们 向 远方 飞去 , 越来越 远 。 女儿 一直 回头 看 他 , 小手 摆动 , 而 伊好 已 是 背朝 他 , 面向 正在 飞往 的 远方 。 他 向 深渊 坠落 的 一刻 , 最后 的 欣慰 是 , 随着 记忆 离 他 远去 , 伊好 在 走向 新 的 生活 , 女儿 不会 失去 母亲 呵护 。 虽然 丈夫 和 父亲 去 了 哪会 是 终生 解不开 的 谜 , 但是 那 又 有 什么 ? 这 世界 被 带走 的 、 永不 解 的 谜 , 岂不是 太多太多 ...... 十分钟 到 了 , 好奇 猫 按 停 遗忘 功能 的 红 按钮 。 他 的 眼睛 一直 在 李博 的 胸脯 和 两腿间 来回 扫视 , 可是 那个 IT 宅 男 没有 胸毛 的 胸脯 并 无 变化 , 扁平 照旧 , 肋骨 照旧 , 乳头 也 未 从 红豆 变成 葡萄 。 两腿间 那个 软 趴 趴 的 阴茎 也 未 缩小 , 反而 逐渐 膨胀 , 硬硬 地 翘 了 起来 。 他 抬 眼看 李博 的 脸 , 倒 是 跟 前面 的 脸 发生 了 变化 。 在 肮脏 和 中年男人 的 皱纹 之下 , 浮现 出 一种 无比 纯洁 和 天 真的 神态 , 其中 再 无 焦虑 与 痛苦 , 没有 对 世界 的 任何 牵挂 , 如同 在 梦游 中 的 梦中人 。 当 与 他 的 视线 对 在 一起 , 李博向 好奇 猫 婴儿 般 嫣然一笑 , 让 好奇 猫 恐惧 得 跳 了 起来 , 一溜烟 退 到 房间 的 另一端 。 李博 随后 发现 了 好奇 猫 放在 铁椅 扶手 上 的 猪头肉 。 手腕 被 铐 住 , 手指 可以 动 。 他用 手指 拨动 几下 , 随即 用 拇指 和 食指 拈住 , 低下头 凑近 眼睛 仔细 看 , 再 伸 着 鼻子 认真 闻 , 便 津津有味 吃 起来 。 他 并 不 狼吞虎咽 , 一片 酱 猪头肉 分成 好几口 。 与其说 充饥 , 不如说 欣赏 , 似 是 初次 品尝 到 的 天下 最美 滋味 , 让 他 欣喜 , 让 他 的 脸上 随着 咀嚼 荡漾 起 波光粼粼 的 幸福 。 当新 一天 的 晨曦 开始 降临 地球 的 这个 角落 , 杨 副 总队长 一行 三辆 越野车 已离 目的地 不远 , 却 意外 看到 山下 两三公里 处有 五辆 闪着 灯 的 警车 从 小路 插 到 了 前面 ; 接着 听到 山影 幢幢 的 小镇 方向 传来 数声 枪响 , 那 是 绿妹 哥带 着 上百 联防队员 包围 了 派出所 , 鼓噪 着 要 抢走 李博 , 据守 派出所 的 武警 在 鸣枪示警 。 派出所 警察 都 被 武警 缴械 看押 , 因为 所长 接到 公安厅 副厅长 的 电话 , 命令 把 犯人 移交 给 即将 赶 去 的 屏南县 公安 , 忠于职守 的 武警 指挥官 当即 先发制人 , 翻脸不认 前夜 还 交杯 换盏 的 酒友 。 公安厅 副厅长 不得不 向 武警 副司令 允诺 奖金 翻倍 , 要 他 命令 派出所 内 的 武警 指挥官 把 李博 交给 公安 。 而 绿妹哥 招来 的 更 多 联防队员 正 从 四面八方 赶到 , 先头 赶到 的 摩托车 已 把 小镇 道路 塞得 水泄不通 , 其他 车 都 无法 通行 。 铁笼 却 如同 风暴 中心 纹丝 无扰 。 铁椅 中 落入 睡乡 的 李博 万事 不知 , 铁铐 脚镣 没有 痛苦 , 尘世 烦恼 全无 牵挂 , 相伴 他 的 只有 初生儿 那般 纯洁 和 甜蜜 的 梦境 ...... 大地 透明 , 天空 五彩 , 花香鸟语 , 雨露 滋润 , 幸福 人 的 幸福 世界 宛如 母亲 温柔 的 子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