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 有 文化 ： 图像 社交 、ins 风 、 网红店 和 网络 流行风 (1)
本篇 文章 出自 三联 生活 周刊
2021 年 第 4 期
图像 社交 改变 了 什么
作者 张 星云
从 照片 墙到 微信 朋友圈
小红书
图像 社交 网络 的 初衷
是 为了 大家 用 图片 去 分享 自己 的 生活
并 通过 他人 的 视角
去 看看 与 自己 不同 的 各式各样 的 生活
这种 网络 社交 方式 正在 潜移默化 的
改变 着 人们
以及 人们 观看 世界 的 方式
ins 风 审美 网红店 打卡
修图 美颜 表情 包
当 我们 在 现实 之外
对 自己 在 网络 上 的 胖瘦
容貌 形象
乃至 所 经历 的 生活
产生 了 另外 一种 认知 之后
我们 还 能 再 被 拆穿
继续 回到 现实 后
轻松 的 一笑了之 吗
为了 拍照 的 网红店
妮子 开 的 咖啡馆 在 北京 东四环 外
地点 很 偏僻
前 不 着 村 后不着店
附近 除了 小区 还有 一家 便利店
一个 恋家 门店
连间 小 餐馆 都 没有
她 以前 做过 平面设计
服装设计
后来 因为 入坑 了 咖啡
打算 开 一家 咖啡馆
在 找 地址 的 时候
她 经常 会 路过 这里
有 一天 突然 发现 这家 店面 在 转让
于是 很快 就 租 了 下来
这 间 咖啡馆 与 小区 一墙之隔
是 个 一层 平房
像 个 从 小区 凸出来 的 小包
她 看 上 这里
是 认为 有 开成 社区 咖啡馆 的 潜质
居民 从 小区 大门 出来
去 主路 的 路上 一定 会 路过 这里
也 一定 会 看到 这 间 咖啡馆
妮子 最后 请 朋友 设计 了 空间
自己 设计 了 咖啡馆 的 logo
这是 一间 设计 感 很 新 的 咖啡馆
大 窗户 裸露 的 水泥墙 面
红砖 垒成 的 台子
白色 的 桌面 并 没有 吊顶
管线 和 轨道 灯 也 裸露 在外
是 现在 很 流行 的 工业 风
和 清新 风格 的 混合
2019 年 十二月 装修 基本 完成
咖啡馆 马上 就要 开业 了
那些 天 妮子 坐在 咖啡馆 里
每天 透过 窗户 观察
路过 的 人 发现 全是 爷爷奶奶 在 溜达
妮子 越 看 心里 越发 慌
社区 咖啡馆 还 能 做成 吗
开业 的 第一个 月
基本 没有 顾客
来 的 都 是 捧场 的 朋友 们
有时 开业 一天 也 没 几个 人
然后 就是 转年 的 1 月 了
赶上 春节 放假
然后 又 是 一晴
一切 都 停止 了
2 月底 的 时候
他 出门
路过 已经 关 了 将近 两个 月 的 咖啡馆
正好 遇到 居委会 的 人
被 告知 只要 符合规定 就 可以 复工
那 是 3 月 中旬 的 一天
有 几个 打扮 很入 实 的 年轻人 来 他 店里
一个男孩 和 三个 女孩
他们 喝咖啡
吃 甜点 拿 着 手机 到处 拍照
并 问 他 能否 进 到 咖啡吧 台里
假装 操作 咖啡机 摆 拍
当时 店里 几乎 没有 别的 客人
妮子 同意 了
就 这样 他们 在 店里 待 了 一 下午
傍晚 走 的 时候 他们 对 妮子 说
玩 的 很 开心
几天 之后
妮子 发现 客人 开始 变得 多 起来
大多数 客人 都 是 专门 找 过来 的
到 了 四五 月份 周末
咖啡馆 外面 会 排起 长长的 队
里面 人满为患
所有 能 坐 的 地方 都 坐满 了 人
妮子 和 他 的 店员 忙 的 团团转
即便 一杯 美式 客人 也 要 等 一 小时
他 和 店员 都 蒙 了
完全 不 知道 为什么
后来 朋友 告诉 他
他 的 店 在 小红 书上 火 了
妮子 的 手机 里 至今 没有 小红书
也 没有 抖音
他 看过 太 多 周边 的 朋友
刷 完抖 音会 变得 傻傻的
生怕 这些 社交 网络 会 耽误 自己 的 时间
干扰 自己 的 生活
因此 他 更 没有 通过 这些 软件
给 自己 的 店 做 过 宣传
后来 他 回忆 那段 疯狂 的 日子
认为 自己 的 咖啡馆 能火
其实 是 疫情 的 原因
因为 北京 胡同 里 的 咖啡馆 被 街道
社区 管 的 比较 严
要 等到 四五 月份 才能 逐渐 开门
而 妮子 偏僻 的 选址
却 获得 了 相对 宽松 的 环境
大家 已经 想 出来 玩 了
却 没有 地方 去
很多 人 刚好 在 小红 书上
刷 到 了 这家 咖啡馆 的 照片
其实 开店 时 我 也 没太弄 明白
一个 网红店 应该 是 什么样
但 就是 很 碰巧
做 了 一些 大家 愿意 拍照 的 场景
无论 在 微博 还是 小红书 大众 点评 上
人们 最 钟爱 与 他家 店门口 的
玻璃 过 道 合影
那里 本来 是 他 为 等位 抽烟
或 带 宠物 的 客人 设计 的 一排 露天 座位
却 意外 成为 这家 店 最 受欢迎 的 打卡 地
做 咖啡 的 吧台 以及 后面 的 红砖墙 面
则 在 网上 被 人们 称为 网红 拍照 墙
来 打卡 的 小红书 博主们 都 是 小姐姐
他们 有 一套 标准 的 探店 程序
进门 会先 观察 一下 全局 找
到 自己 喜欢 的 位置
点 单时 他们 不会 看 菜单
而是 用 手机
翻 出 大众 点评 或者 小红 书上 的 照片
看看 哪种 咖啡
哪种 甜点 好看
直接 拿 着 手机 图片 只 给 妮子 我要 这个
还有 没有 更好 看 的 甜点
点好 单
他们 就 会 去 店里 最火 的 几个 景点 拍照
先拍 自己
再 拍 咖啡 和 甜点
再 和 甜点 合影
再举 着 甜点 与 景点 合影
通常 他们 会 在 店里 待 一 小时
拍照 修图
最后 将 图片 上传 朋友圈 和小红 书
但 大部分 人 不会 喝咖啡
几乎 每位 小姐姐 都 会点 提拉 米索
妮子 家 最 受欢迎 的 甜点
一杯 加 了 杏仁 和 糖浆 的 热 卡布奇诺
故意 将 上面 的 奶油 多放 一点
让 他 留下来 一部分
到 白色 的 咖啡 托盘 上
奶油 上 撒 草莓 干碎
托盘 上 摆 半个 切开 的 无花果
以及 覆盆子 桑葚
树莓 一道 液体 蛋糕
既能 喝 到 咖啡
又 有 五颜六色 的 少女 感 水果 做 装饰
一 开始 根本 没想到 他会 成为 一个 爆款
刚 开店 时 朋友 还 对 我 说
应该 设计 一些 爆款 甜点
我 说 我 不要
我 就 想 平平静静 做好 咖啡
但 其实 如果 没有 提拉 米色 的话
这个 店 可能 就 不会 红 起来
因为 他 真的 很 好看
怎么 拍 都 好看
也 符合 小姐姐 们 的 审美
当然
咖啡 圈里 的 人 并不认为 这是 一杯 咖啡
妮子 向 我 回忆 说
大部分 第二次 再 来
店里 的 客人 都 不会 再点 这道 甜点 了
再 后来 探店 的 博主们 渐渐 变少 了
店里 的 主要 客人
换成 了 淘宝 服装店 的 卖家
他们 很 好 分辨
往往 会 拎 着 一 行李箱 的 衣服 产品
来 他 咖啡馆 里 换衣服 拍照
妮子 说 这些 人 很 懂 礼貌
怕 打扰到 咖啡馆 里
其他 客人 通常 会先 给 他 打电话
询问 是否 可以 拍摄
有时 也 会 是 一辆 大 面包车 开 过来
停 在 咖啡馆 边上
他们 再 从 面包车 里 分批 进入 咖啡馆
假装 相互 不 认识
每次 都 是 一个 小姐姐 带 一个 经纪人
两人 一组 在 店里 走来走去 换衣服 拍照
最多时 店里 能 有 四五 组 这样 的 组合
最后 妮子 发现
其实 他们 都 相互 认识
妮子 就 在 吧台 后面 看着 觉得 挺好玩
他 的 店 4 至 6 月 是 最火 的 三个 月
从 7 月 开始
客流 就 没有 之前 多 了
慢慢 你 会 发现
看店 打卡 的 就是 这么 一波 人
他们 在 移动
他们 可能 这个 店 是 新店
就 移动 到 这 可能 最长 三四个 月
他们 就 移动 到 另外 一个 新店 去
就 好像 一座 小岛
从 这座 岛 跳 到 另 一座 岛
但是 永远 是 这些 人
妮子 对 我 说
其实 他们 需要 的 是 一个 空间
去 展示 自己
与 咖啡 甜点 无关
这些 都 是 他们 的 道具
除了 客流 下降 之外
妮子 还 能 看到 的 变化 时
自己 的 店 在 大众 点评 上 的 分数
也 不再 像 之前 三个 月 一样
蹭 蹭 蹭 的 往 上涨
而是 往下掉
这 一年 心里 就 像 坐 过山车 一样
一会 好 一会 不好
但 后来 我 就 安慰 自己
其实 是 我 走 了 一些 捷径
他 总归 会 回到 你 没有 坐 的 那个 远 点
妮子 说
从 现在 开始 他 要 再 好好学习
怎么 从 一个 为了 拍照 的 网红店
转型 为 一个 正经 的 咖啡馆
印子 风 影响 下 的 潮流 审美
其实 不光 是 妮子 的 店
整个 中国 都 在 经历 着 这样 的 网红 风潮
北京 1,000 多公里 外 的 杭州
是 更 负 盛名 的 网红 之 都
因为 淘宝 总部 就 在 这里
有 一处 网红 洗手间 心境 开门
这座 有着 三层楼 的 洗手间
分别 用 不同 颜色 的 瓷砖 装饰
每到 傍晚
就 会 挤满 了 排队 等待 拍照 的 小姐姐 们
大家 耐心 排队
在 网上 认真 搜索
如何 在 洗手间 取景 的 攻略
随后 在 一面面 镜子 前
重复 着 同样 的 动作
并 按 下 自己 手中 的 手机 相机 快门
刚开 那 段时间
有 的 人 足足 在 外面 等 了 五个 小时
长沙 著名 的 网红 餐厅 文和友 旗舰店
则 在 室内 制造 了 一系列
层轮 叠 杖 的 街头 就景
甚至 在 这些 人造 街景 之间
还 备有 缆车 相连
客人 们 通常 一 晚上 要 排队 一两千 桌
才能 成功 的 在 这些 人造 景色 中 吃 上 饭
离 杭州 不远 的 莫干山 还有 桂林
阳朔 则 有着 很多 设计 精美 的 度假 酒店
房间内 的 大 浴缸
往往 紧贴着 落地窗 或者 阳台
挡 在 浴缸 里
背景 是 优美 的 自然风光
基本 成 了 来 这里 度假 客人 的 标
准 朋友圈 照片
日本 新 媒体 艺术 团队
team lab 制作 的 数字 光影 艺术展
早已 被 称为 网红展
在 国内 被 大量 模仿
北京 也 有 几家 美术馆
从 背景 建筑 到 特展
都 主打 适合 拍照 的 视觉 风格
有些 餐厅 会 推出 网红面
面条 被 放在 比头 还 大 的 巨型 碗 中
没有 人 能够 吃 完
但 却 成 了 餐厅 最 受欢迎 的 一道 菜
因为 与 他 合影
在 朋友圈 中能 获得 很多 的 点赞
人们 对于 什么 值得 拍照
上 传到 朋友圈 已经 达成 了 共识
而 餐厅 酒店
咖啡馆 美术馆 为了 吸引 客人
也 在 极力 迎合 这种 风格
当 那些 经过 精心 构图 和 修饰 的
照片 被 上 传到 朋友圈
这些 网红店
便 源源不断 的
吸引 着 更 多 的 人 前来 打卡
无论是 微信 朋友圈
微博 还是 小红书
人们 打卡 拍照
上传 照片
用 图片 分享 自己 的 生活
再 获得 点赞
已经 成为 一种
图像 社交 下 的 新 生活 状态
而 这 一切 可以 说 源于
2010 年 图像 社交 软件
照片 墙 的 上线
这 款 软件 的 初衷 并 不是 要 打 造成 一个
比拼 点赞数 的 平台
是 希望 他 能够 让 大家 用 图片
去 分享 自己 的 生活
并 通过 他人 的 视角
去 看看 与 自己 不同 的 各式各样 的 生活
人们 上传 的 照片 包括 实物 自拍
最爱 的 风景
家人 或者 兴趣爱好
与 朋友 分享
也 与 网络 上 的 陌生人 分享
希望 通过 这些 照片 告诉 别人 自己 是 谁
或是 自己 期望 成为 什么 样子
点赞 和 粉丝 数成 了 赞扬 和 认可 的 标准
上线 一年 后
照片 墙 被 facebook
以 创纪录 的 价格 收购
如今
照片 墙 每个 月 的 活跃 用户数 高达 10 亿
已经 成为 全世界 最 重要 的
图像 社交 软件
在 中国 微信 朋友圈
微博 的 图片 功能
乃至 小红书
都 能 看到 照片 墙 留下 的 影子
新 媒体 研究 学者 李夫
曼 诺维奇 认为
从 世界 范围 看来
照片 墙 的 出现 可以 说 完全 改变 了
摄影 和 拍照 在 人们 生活 中 的 功能
甚至 从 某种程度 上 替代 了 语言
成为 理解 当代 视觉 文化 的 入口
在 曼 诺维奇 撰写 的 照片 墙
与 当代 视觉 文化 一书中
他 采用 大 数据 的 分析方法
收集 下载 了 三 年间
在 全世界 16 个 城市 所 共享 的 照片
墙上 的 照片
并 对 他们 进行 分
析 他 指出
在 照片 墙 的 影响 下
人们 的 摄影 美学
发生 了 翻天覆地 的 变化
这 就是 我们 现在 所说 的 印子 风
印子 风成 了 当代 普遍 的 美学
乃至 一种 世界性 的 文化 现象
曼 德维奇 认为
